顾清对他很好,他也愿意为顾清做很多事情,但是顾清似乎并不负责管理他的软弱和眼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顾清门外,也许他在期待着什么,如果那扇门不打开,那么明天他也许就会忘掉自己曾有过一些什么期待。
可是,门开了。顾清专注地看着他,眼神疏离,话语柔和:“去拿你的枕头。”
里昂又跑回去拿了枕头,顾清的屋子里没有窗帘,他睡在书形成的Yin影里,月光照到的床单另一侧,丝毫不乱。里昂小心翼翼地爬到他的床上去,顾清背弓起来,尽量靠近那些高耸的书堆,为他空出更大的地方。他突然为自己鲁莽的行为有些后悔,他可能是打扰到了他。
“爸爸。”
“做了噩梦吗?”顾清问他。
“我有点害怕。”里昂背对着他说。
“发生了什么事?”
“打了针,就会变成像你一样的英雄吗?”
“威利斯说的吗?”
“嗯。”里昂点点头。
顾清撑起自己的上身看着月光下的小孩。他一直在摆弄自己的手指,俨然一副非常焦急的样子。他轻轻地躺回去,尽量通俗地为他讲解:“有可能会变,也有可能死了,也有可能会变成病人。”
“生病了?”
“就像你困在充气城堡的角落里出不来一样。”
“打针疼吗?”
“可以忍受。”顾清想了想说。
小孩似乎下定了决心,他转过身来,神情里带着孤勇:“那我明天就去打针了。”
“什么针?威利斯和你说了什么?”
顾清眉头皱起来,声音冷的可怕,但在这一刻里昂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的委屈好像泡水了一样膨胀起来。虽然威利斯不让他和顾清说,但是他还是想和他说一下。
“威利斯说我可以变得像你一样,帮上你的忙。”
“我来问,你来回答。”顾清止住了他的陈述。
“好。”
“他在训练你吗?”
“嗯。”
“看电影、跳水、耐力跑,这些做过了吗?”
“是。”
“吃过药了吗?粉色和蓝色的,还有菱形的。”
“嗯。”
里昂每点一次头,顾清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站起来要去开灯,里昂一把拉住了他:“我害怕,我不想开灯。你生气了吗?威利斯不让我告诉你的。”
“我没有生你的气,是我的错,我应该亲自带着你。”顾清想了想,重新坐回了床上。
“我不怕打针,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呢?”
“你……爱我吗?”里昂跪在床上有点忧伤地对他说:“我感觉没有人爱我。那么多人经过我门外,没有人停下来……”
小孩努力地组织着语言,表情认真而痛苦。他的人生一切都刚刚开始,每一件顾清已经认为微不足道的东西对他来说都像世界上唯一的真理一样珍贵。
顾清将他揽在自己怀里,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爱你。你很可爱,眼睛里的蓝色像大海一样,是我见过最棒的宝宝,和你在一起,我非常快乐。”
“我也爱你。”里昂压着他肩膀站起来,也在他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然后极快地钻到顾清怀里去:“你的黑漆漆的眼睛也非常漂亮。为了你我愿意打针,威利斯说要我的……锚定是‘绅士’,可是我希望你来当我的锚定,你明天能问问他吗?”
“锚定是发自你内心的东西,别人不能决定。”顾清将他抱起来放在他自己的枕头上:“我不会让你做这件事情。”
“我是地面上的草,你是风筝,还有那根线,”里昂仿佛没听到,一直在艰难地回忆着,“你的在哪里?”
“按照你的说话,我是没有线的风筝。”顾清捋顺了一下,回答他:“我没有找到我的锚定。”
“那你怎么回到地面上来呢?”里昂担心地问。
“不要飞得太高,”顾清缓缓地说,“只要还看得清地面上的草,深吸一口气就可以回来。所以我并不是一个非常合格的风筝,我并不敢飞到极限去看一看。”
“我可以替你拿住那根线。”里昂捏紧了拳头。
“来不及了,”顾清将他的手摊平揉了揉,“也许早上二十几年,你可以帮我拿住。”
“回来的时候,疼吗?”
顾清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了。他不怎么喜欢睡觉,一旦睡过去,他只会在无尽的往事和思考中游荡,每次回来都带着不甘和愤恨,这两种情绪似乎都比疼痛更难熬。
“应该有一点吧。”顾清简单地说。
“爸爸,你飞走吧,”里昂扑到顾清的怀里哭了起来,“不要回来,你飞走吧。”
“不要哭了,我明天替你教训威利斯。”
“我的爸爸,我可怜的爸爸。”
顾清又忍不住笑了,从没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过他,也许等里昂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