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子时三刻了。”玉骨碌在腿上轻轻敲定,血夫人终于开口。
闵霜衣还是不说话。
“见了夫人,如何连招呼也不打?”血夫人身边的使女神色冷淡地道。
段琴环顾一番,看着血夫人:“你便是这所宅子的主人?”
血夫人盯着她。一双妖瞳,或黑或红,诡异莫测。夫人望着段琴微微点了点头,道:“有意思。有点意思。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段琴只道:“夫人见笑,我只是个货郎罢了。”
闵霜衣不必回头,便知道这宅子四周已经为四十多鬼娘围了起来。夫人想要做什么,她不知道。是在杀死了段琴以后,连她也一同处理,还是念在她把段琴带回来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
她能够感觉到四周鬼娘呼出的Yin冷冷的气息,吹在自己的后颈。
这一群活尸。
她甚至能听见周围鬼娘的窃笑——她孤单单地站在这大厅里,身边是即将死在自己手里的女子,周围是一群隔着心肝的妖尸,她头一回感觉到,自己竟是如此的孤立无援。
也许是她现在才觉察,自己从初有记忆,到现在,一直是如此孤单的。
段琴站在那里,似乎还未发觉自己脚下是成滩的鲜血。大厅里灯光昏暗,只能看清血夫人的脸,雕刻一般。她手上戴着七八枚各式各样的戒子,黑似乌檀木的秀发上斜插着数只发钗,腕子上也是玉环宝钏,这琳琅的妆饰,让她看上去不禁有些奇异。
只有闵霜衣知道,若是夫人身后的使女把灯笼挑起,大厅后面便是一片荆棘编的笼子,里面是各种形容可怖的少女尸体。
“时候不早了。”夫人说道。
段琴也在侧着头看那滴漏。时间慢慢过去,她扭过头来望着夫人,道:“嗯,时间不早了。”
血夫人盯着闵霜衣,似乎在等她说什么。
闵霜衣没有把握,夫人的这个眼神,是不是在告诉自己,这是她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自己可以如她所愿,如从前一样对段琴说,我不爱你,我只是为了给夫人取血,才欺骗你,带你到这里来,她就会放自己一马,甚至既往不咎。
夫人着实待她不薄。
闵霜衣张了张嘴唇,然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不。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假的。她没有骗段琴。段琴红着眼睛,问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的时候,她说出了千真万确四个字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在骗她了。
那天晚上她抱着她,温柔而且可爱地说:“没有什么好怕的……你把自己放心地交给我就好。”
她不该遇到她的。那天早上她在那家店里,莫名地便觉得她可爱,于是上前搭了话,为她买了一碗热粥,这些都是不该的。
可血夫人还在看着她。
生与死,只在她一念的选择。
“阿琴。”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再不似以往的轻快,而带了些哽咽。“我……”
她敏锐地捕捉到血夫人的眼神霎时一冷。也许是觉察到她神态的不对,声音的不对,以前的闵霜衣,骗得自若,骗得自然,说翻脸便无情,绝不是如今这样。
段琴看着她,她感觉到四周的杀气陡然一重,空气也向自己压了下来一般。
“阿琴,”她对她说。“快跑。”
段琴眉毛挑了一挑,似乎很惊讶的样子,脸上不知为何带上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跑吧。”闵霜衣加重了语气。
说出这句话之后,她整个人似乎快要瘫软了,绵绵的站不住,但心中却是异常地松快。她道:“前门出不去的。都是夫人的人,你从后门那棵柳树攀出去,越快越好。”
血夫人呼地一下站起来,她左右两边的使女也陡然目露凶光,掣出各自匕首。
整个红泥居轰地一声,霎时间所有的灯笼都被点亮,灯火刹那通明,四周顿时响起鬼娘愤怒的嘶叫。
闵霜衣软软地倒了下去。她闭上眼睛,已经什么也不愿意想。她也恨自己的软弱,早知自己这样,原本昨日就不应该将段琴带到血夫人这里来。索性放走她,然后一个人来红泥居领死,也落得一个心安。
她现今只愿自己还未把段琴害惨,只想她能够最后挣扎一下,逃跑出去。自己已经是死定了的,这一点上毫无悬念。
四周的鬼娘身影一瞬间似乎全部显现,将整个大厅围了起来。闵霜衣跪倒在血泊里,她知道现在所有人肯定是武器在手,面目冷峻而凶狠地看着自己和段琴。这一群本应该尘归尘土归土的尸体,借了血夫人的力,不仅活了过来,而且现在要她们的命。
跑。快跑。她心里默念着这句话。
阿琴,我如今只要你安好。
忽然。她觉得项上一凉,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了咽喉。
有人从身后把她一手勒住。闵霜衣低下头,发现横在自己项下的,是一柄映着血光的剔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