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折了个干净。可这些年再一回想,却又觉得自己其实一辈子都在撞大运,遇贵人无数,仕途是真正的一帆风顺、平步青云。
宦海浮沉是什么?壮志难酬是什么?还真没体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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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子手中戒尺甩得啪啪响,训斥底下学生:“书,读不好,尚可怪天生的蠢笨。时,守不了,尽在惫懒二字,除非你今日瘸了,不到放课,不许起来!”
肖天赐头顶一摞书,蹲着马步,胆大皮厚,笑咧咧道:“夫子,您跟学生们讲讲,那位先生究竟是干什么的?您讲了,学生们今后就不绕路去玩、就不迟到了嘛!”
老夫子气得吹胡子,怒目圆瞪:“他是什么人,与你这顽童何干!”
一旁同蹲马步的林玉道:“夫子息怒息怒,您说到腿瘸,学生想起前几天大雨,那位先生自己补屋顶,似是腿脚还颇为不便来着,咱们书院这就有失待客之道了吧?”
老夫子一脸“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冷哼哼道:“腿脚不便……腿脚不便也轮不到我们管。老夫,今日不讲他是谁,讲讲,这间学堂里曾经走出去的一个人。”
除了书上的话,都是好听的话。学生们纷纷挺直腰板,亮起眼睛。
夫子敲了敲肖天赐旁边的座位:“这个人,曾经就坐在这里。他比你们聪明,比你们勤勉,还比你们命好。人家十八岁就中解元,拒绝贿赂主考官被榜上除名,怀揣诉状一路告冤告到京都大理寺,一案掀翻当朝礼部尚书,又撞见天颜蒙受圣恩,跳过翰林六部历练,直接让当朝给辟了个鸿都府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林玉道,“此乃当朝宰相卫裴卫大人,卫相诗文绝佳,时与薛寺卿并称京中双璧,二人所拟文质并胜,洋洋洒洒万余字,家父让我抄写背诵,可累坏我了!”
“不错,”夫子捋着花白胡子,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但不可叫累,二位大人下笔之时尚不曾唤难,抄背而已,怎有脸呼苦。老夫今日提起卫相,便是要让你们知道,布衣出身,也有位极人臣、匡济天下的机会,而今社稷平复,百业待兴,朝廷求贤若渴,正需尔等少年英才……”
“我知道我知道!”肖天赐抢话道,“可是夫子,您万不可因今日学生迟到之事扣减学生后天院考的名次,学生需得先过了院考、入了京学,才能为朝廷效力啊!”
“哼!”夫子冷斥一声,咄咄道,“无礼!老夫今日还要格外告诉你这顽童,你时运与聪明比不上贤人,唯剩勤能补拙一项,竟还不知Jing进,如何能过院考、入京学?”
“夫子夫子,”林玉打圆场,“肖天赐他近来勤勉多了!夜读三更,晨起五更,除了中午后山混顿饭吃,都在苦学!今日迟到,实在是意外啊,以后再不犯了!肖大宝,快认错!”
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肖大宝白了林玉一眼,踏踏实实蹲他的马步。老夫子心里堵得慌,不再管俩猴儿。
这马步一蹲蹲到放课,同窗们都用完了饭,才来人告诉说夫子有话,可以起来了。
俩人奔饭堂,没饭。得嘞,这不被逼的吗,又得去找怪先生蹭饭。
然不料这回蹭不上怪先生的饭了。因为怪先生院子里来了客人。
客人比怪先生可怪多了,背影瞧着白衣翩翩,侧脸瞅着也挺温润俊秀,闻音更似春风拂面,可一转正脸过来,竟扣着大半张黑漆漆的面具。肖天赐“啊”的一声要叫出来,让林玉一把按进草堆里。
只听那客人慢条斯理道:“……再过几天,等河道疏浚完,就把漕运通判江知坚下狱治罪,这人眼界狭小,只一心往上爬,平白往你身上泼污水,你不恼,上皇也恼了……”
“他没往我身上泼污水,”怪先生语气从未如此激烈,“魏兄,你去跟上皇说,跟摄政王和陛下说,跟三司六部说,那朝暮楼的男倌就是我买下的!京中的宅子也是我买给他的!江知坚告我可以,休得翻从前旧账!他算什么东西!薛家一门忠烈骨rou揉碎在城墙根下时他在哪里?”
原来是近来朝中整肃官风,有个不长眼的为在领导眼皮子底下博存在感,一直在积极“检举揭发”同僚们的“不良事迹”,连续掀出七八个腐败分子后得意忘形,乱刀子一下挥到相国大人卫裴身上去了。
这江知坚根本不知做人的艰难,没什么脑子。他无意间发现廉洁清正的卫大人从朝暮楼买了个小倌后,十分震惊,用他那四两脑瓜琢磨了两天,惊着惊着变成了惊喜,他惊喜且得意地就这事儿奏了卫相一本。
不明就里的吃瓜朝臣们哗然大惊,跟着起哄。哄着哄着,又发现那“小倌”年纪也不小了,还是“二进相府”——原来是被薛家买过的。
卫大人不干了,两手一撂,卷包袱回老家蹲着生气。
客人劝慰道:“旁人不知道,我探问清楚了,当日朝暮楼几个无赖闹事,要打死男倌昌君,那昌君原是薛大人府里的,当年京都沦陷薛府散了,才落到那地方,你如今搭手救济,全是念着一份故人情。澄清原委,风言风语自然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