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尼克,我认为你的母亲是无辜的。正常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发疯。”
“谁知道呢?说不定她有表演型人格障碍,或者孟乔森综合征()什么的。”多米尼克不以为意地拆开一袋薯片,悠闲地做起沙发土豆(couch potato)(②)来。圆形的马铃薯片在牙齿的切割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上帝作证,我一定不是唯一一个觉得多米尼克奇怪的人。他在生活的很多地方表现出截然相反的态度,就好像他的灵魂分成了两半似的:他对自己饲养的昆虫关怀入微,却对活生生的人命漠然置之;他声称同性恋是罪恶的,却对我做出过分亲密的举动;他看上去非常想念失去的亲人与朋友,却断言他们死不足惜……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挂钟发出机械特有的规律的滴答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当我敲完文稿的最后一个句点的时候,我如释重负般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了。”
我关掉办公软件,像往常一样打开REDDIT打算看一些那儿盛产的除了惹人发笑之外毫无意义的笑话来放松自己。这已经成了我的一个新习惯。
出乎我的意料,排在热门榜单第一位的并不是荤段子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个内容尚可一阅的帖子:“盘点世界上的著名案件。”很显然,之前那个“盘点全美悬案”的帖子某种程度上掀起了一阵猎奇热。
我点了进去,第一个案子就是血腥的“黑色大丽花”(③)。事实上,我对这个近乎都市传说的悬案早已烂熟于心。受害人被严重损坏的尸体发出无声的悲鸣,控诉着狠毒的罪犯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
接下来,作者又写到了第二个案件:著名的德国食人事件(④)。此案之所以令人震惊,原因在于被食用者竟然是自愿的。换句话说,如果法律允许的话,他们的这笔你情我愿的“交易”是完全没有异议的。
“真恶心。”多米尼克也凑了过来。他指着被害者的照片,揶揄道,“愿意被吃掉……他是螳螂吗?”
“别这么说,每个人都会有奇特的幻想。只不过他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了。”我说,“我想,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朵拉也会吃掉本的。”
我随口提到的这个可能性却像名著里的至理名言一样点醒了多米尼克。他停下了嚼薯片的动作,开口说:“你说得对。我们可以试试。我想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的这句话比空调的制冷效果强得多了。那一瞬,我感到我的心脏不可控地猛地跳动起来,这是恐惧带来的副作用。最可怕的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轻松甚至愉快的,就好像在说一件趣闻一般。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这个漠视生命的恶徒和之前那个对动物关怀备至的充满爱心的男孩联系起来。
第三桩案件是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中国留学生失踪案”(⑤)。这个女孩在上了一辆轿车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嫌疑人始终拒绝透露她的下落。
“他可真蠢,这会让他的罪行加重的。”多米尼克不屑地说,“要是我的话,就随口说一个地方。要是警察没找着,就说我实在记不起来了——或者被抛尸点的不可抗力破坏了之类。”
“总会被发现的。”我说,“总会有一个契机。”
“可是那已经是几十年后的事了。说不定凶手早就死了。”多米尼克突然凑到我的耳边,小声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樱桃街杂货铺背后的小巷里的通风口——那儿门口堆着一大堆垃圾,上边沾满了鸟屎。就连玩捉迷藏的小孩都不愿意去。”
樱桃街杂货铺?那是柯利教授最后一次被发现的地方!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多米尼克,内心就像遭遇风暴左摇右摆的远洋轮船一样难以平静。他的神色毫无异常,脸上甚至带着微笑。我多么希望他的下一句话是“只是一个玩笑”,但他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几乎是颤抖地问出这句话。
“十岁的时候我在那儿探险过。”他说,“但现在不可能再去一次了。那儿实在是糟透了。”
他的这个解释终于使我长吁了一口气。尽管有所怀疑,但我的男孩——我认为我已经有了这么称呼他的资格——不应该被列入嫌疑人的名单。尽管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或是因为他是我心里那根萨尔茨堡的树枝(⑥),因此我非常不愿想这方面的事。它们就像我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要是塌陷了,我一定会崩溃的。
“罗比,你有没有想过换个造型?”多米尼克突然问我。
“为什么说到这个?”我有些困惑。
“我想,要是你染了黑发,一定比现在更迷人。”多米尼克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我的棕色头发,“有人说过你长得有点儿像克里斯吗?”
我想到贾斯汀·伍兹的话,于是如实回答:“曾经有过,他的一位亲戚告诉我的。”
“罗比,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吗?”多米尼克用那双深情的灰眼睛凝视着我,他的眼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射出晶莹的色泽,就像夜空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