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
季临渊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应一声。
慕言蹊没再说什么, 耐心等着他开口。
“三年前,在英国惠灵顿医院,”季临渊指尖蹭了蹭她小脸, 声音轻轻的, “当时你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 黑色的长发散在身后,衬的你小脸莹白。”
慕言蹊敛眉想着,那时候她大概刚接受治疗没多久。
“你面情病恹,像柔弱不堪的中国陶瓷娃娃,可这双眼睛里, ”他指尖稍动在她眼角轻点两下,声音依旧很轻,“却像是潋着水光,倔强又坚韧,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将你压垮打败一样。”
“让人惊艳。”
季临渊目光如炬,感叹着。
慕言蹊张口想说什么,却被季临渊指尖抵着唇制止,只好作罢。
“在西藏,路上碰见之前,早晨在大昭寺门口你和我错身而过,知道吗?”
慕言蹊讶然的看他,摇摇头,她没注意。
“当时在医院没有主动去认识你,是我一直很遗憾的事,在大昭寺门口看见你,即便你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我也瞬间就认出你来,所以才忍不住想要接近你,尤其在知道你是我师妹的时候,言儿,你想象不到我当时心里有多惊喜和激动。”
“这么久以来,我知道当时在医院看到的你没有错,你坚强又有想法,”季临渊察觉到她面上的变化,揽着她腰身把她往身前带了带,搂紧她,“可在我面前,你可以软弱一点,没关系。”
慕言蹊眼睫微颤的看着他,蓦然有些心慌。
“我在这,”季临渊又收紧些手臂,强调,“一直都会在。”
慕言蹊鼻尖发酸,眼里瞬间蓄了泪,掌心摊在他胸口,收紧,慢慢握成拳,在他怀里抬起头,隔着泪眼视线锁着他半晌,张嘴想说什么,最先溢出口的却是一声哽咽。
听聪明人说话,就是这般,明明他未说出这件事的半个字,却能让你清楚的对这件事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让人恼火,却没办法发脾气。
“你说你第一次遇到我是在惠灵顿医院里。”慕言蹊咬了咬下唇,喃着鼻音问他。
“是。”季临渊轻声回她。
“是去看医生?”她颤着声音又问。
“不是。”季临渊把她的脑袋压回胸口。
“探病?”慕言蹊额头抵着他胸口,吸吸鼻子。
“嗯。”季临渊应一声,低头在她发顶印个吻。
“那个人我认识吗?”她闭上眼。
“不认识。”季临渊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搂的紧紧的。
慕言蹊安静了,没再说话。
怀里细细碎碎的抽噎声,让季临渊的心抽痛着。
好一会儿——
“所以,”慕言蹊哭腔浓重却一字一顿的开口,“那个人生的什么病?”
虽然那天晚上她给江眠月打电话他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可这么久以来萦绕在她心口的不安,却也让她明白事情并不像他说的那样。
只是她周围的人掩饰的太好,让她寻不着蛛丝马迹。
慕言蹊猜季临渊知道一些什么,但其实并不确定,之所以想套他的话,也是想着姑且试上一试。
但此时,慕言蹊却发现,与其说是她在套他的话,不如说是他如何在一步步引导着她知晓这件事。
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她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来接受这件事。
他说遇到她是在医院里,可他不是去看病而是探病,他要探病的人又不是她认识的人,那跟沈深知相关联的,除了他探病之人的病情,她暂且想不到其他。
只是,这些信息已经足够让她心乱如麻,他一定病的很严重,不然,大家又为何费了心思的想要瞒着她。
……
……
季临渊说了,不但说了,还详详细细给她介绍了这种病情的症状发展和最后结果。
慕言蹊在听,季临渊的每一个字,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可又好像什么都听不清楚,耳朵里有老旧收音机收不到讯号时的刺啦声,震耳欲聋。
“…虽然可以通过治疗尽力延长寿命,但这种病无法根治,而且发病迅速又无情,平均寿命只有2-5年。”
“…也有超过十几二十年的,只是比较少。”
“…它比癌症还要残忍的多,因为直到死去,人的意识都会无比的清晰…”
慕言蹊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做什么,她以为她会哭,可好像没有,她甚至都没听见自己的哭声。
只是有些呼吸不过来,喉咙压着一股气,进不去,出不来。
慕言蹊攀着季临渊的颈,像是一个要溺毙在汪洋大海里的人儿,而他是唯一浮萍。
季临渊搂着浑身颤抖的她,又何止是心疼。
他一直想要告诉她这些,是怕将来某一天谁那里出了差错,让她毫无准备的知道这一切,他怕,怕她受不了打击,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