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宜此刻害怕倒在其次,更多的是茫然。
太医来的很快,不是长宁侯府相熟的王太医,而是一位姓杜的太医。杜太医望闻问切一番后,拈着胡须道:“是春癣,又叫桃花癣。小孩儿妇人春天容易生。不过以小姐的年纪和肤质,生桃花癣,有点少见。”
“会不会是第一年到京城,水土不服?”沈氏忖度着问,“好治吗?”
她没生过桃花癣,也没特意研究过。
“我给开些药吧,内服外敷,不要用热水去碰,不要抓,注意饮食。”太医略一沉yin,“短则十来天,长则一两个月,就能消退。”
沈氏松一口气:“那就好,还请太医赐药。”
太医开了方子后,又对沈氏道:“请夫人借一步说话。”
沈氏讶然,随太医走到旁边。
韩嘉宜心中诧异,心说莫非是她听不得的?她快走几步,站在门边,隐约听到母亲轻声问:“太医想说什么?”
她屏息凝神,也很好奇太医想说什么。
“服药以后,斑癣会慢慢消退。但至于是否会留下痕迹,要看个人体质。”太医刻意压低了声音。
韩嘉宜听在耳内就如晴天霹雳,可能会在脸上留下痕迹?她以后会一直这个样子?
思及此,她眼中雾气萦绕,手不自觉抓上了门框。
沈氏也急了:“怎么会?我以前见人生过癣,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太医图稳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说话也一向不说的太满,喜欢留三分余地。于是,太医皱眉道:“所以说因人而异,绝大多数都能恢复如初,不留半点痕迹。但十个或者二十个里面,可能有一个会留下淡淡的斑痕。夫人莫急,就算真留下斑痕,也不痒不痛,只是难看一些,抹了粉就能遮盖住。”
他后面安慰的话,沈氏听不进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嘉宜脸上可能会留下斑痕。
她脸上血色全无,颤声问:“太医的意思是?”
“不过夫人也不用太担心,留下斑痕的毕竟是少数。”太医又忙安慰,“小姐按时服药敷药,不风吹日晒,不吃油腻辛辣食物,饮食清淡些,多多注意,想来会无碍。”
“太医一定要想办法,别让留下斑痕。”沈氏认真福了一礼,诚恳道,“姑娘家的面容堪比性命,请太医多多费心,救救我的女儿。”
韩嘉宜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血ye一点点回来,她才隐约有了些力气,一步一步挪到内室,坐在镜前。
她从小就生的好看,是以并不在意容貌。但是骤然得知自己有可能会顶着一张布满斑痕的脸时,心底生出的惧意让她恍然:其实她还是很在乎容貌的。
她用手捂着眼睛,不让自己看镜中那张脸,也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送走了太医,沈氏去看女儿,见女儿眼睛微红,不知何时用轻纱覆面,脸上的红痕已看不见,但额头还能看到红斑。她连忙轻声道:“嘉宜莫怕,太医说了,只要按时用药,不会有事的,十来天就好了。”她有心宽慰女儿,笑道:“只是可惜了,娘还想着明日娘的寿辰,你和静云一起帮娘招待客人呢。”
韩嘉宜心里慌乱,轻声道:“娘,我听到太医说,可能会留下斑痕。”
沈氏脸色微变,很快定下神来:“你,你听到了?太医是说二十来号人里,可能会有那么一个留下些微一点痕迹。我们嘉宜肯定不会的,放心。”
她尽量安慰着女儿,可心中仍不免担心。
母亲握着自己的手,韩嘉宜分明能感受到母亲手心的凉意。她轻叹一声,收起各种杂念。她对自己说:还没到最后一步,先别难受。也许她运气好,不留斑痕呢。她哪有那么倒霉啊?如果真的不幸留下了斑痕,那她到时候再痛哭也不迟。
于是,她反握住母亲的手,轻轻点了点头,还试着说笑:“我想起一个花名来,抓破美人脸。”
沈氏却不笑,反而皱了眉,只觉得不吉利,低斥:“浑说什么?过两天就消了。”
韩嘉宜“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沈氏回想着太医的叮嘱:“别戴面纱,要透气通风。我让厨房给你另做些食物,清淡一些的。还有啊,这几天注意不要暴晒……”
韩嘉宜一一记在心上,心说,肯定不能大意,万一不慎,本来不留斑痕的,因为她自己的缘故落下了斑痕,那岂不遗憾终身?
沈氏陪女儿说了一会儿话,亲自去厨房,盯着人做菜、熬药,继而又拿着太医留下的药膏,给女儿上药。
“我自己来就好。”韩嘉宜并不想给人一直盯着她长了红斑的脸看。
“还是我来吧,你也没个轻重。”沈氏很坚持,按照太医的叮嘱,细心为女儿上药。
今天的突发状况,让韩嘉宜有些恹恹的,随手抽了本书,坐在窗下,百无聊赖翻着。
梅姨妈和陈静云得知她脸上生桃花癣的事情,相偕探望。
韩嘉宜不愿意自己现在的模样被人看到,推说不舒服,歪在床上,背对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