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结束,都将生死不见。
骏马上的陈将军骑得很快,长乐只见他穿着一袭玄色宽袖袍服,长眉入鬓,狭长幽深的黑眸中尽是冷漠,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气质,仿佛……仿佛站在血和骨堆成的山之巅,浴着鲜血,坚定执着。
长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她的心里仿佛被什么轻轻的撞了一下,从内心深处涌出一抹奇异的感觉,她觉得是不是做鬼的时候见过他,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还有一种剧烈的抗拒感,让她不知所措。
这样的人,如果她见过,肯定不会忘记的。
那么,这种熟悉感又是因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眼缘?
长乐做人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剧烈的感觉,正当她无措之时,身边的赵道生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在人群的空隙中跑着。
赵道生在前面开路,用手拨开了拥挤的人群,经过之处,都会有一片sao动,大都是说他赶死之类的不满话。
长乐来不及思考,就被他拉着跑了,跑了一段路,她心里越来越无法平静,着了魔似得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想就看个背影也好。
只是骑马飞驰的陈敏德注意到了这边的sao动,一瞬间便用目光捉住了她的视线。
隔着熙攘的人群,仿佛就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长乐没想到他会回头,那张脸很冰冷,那双眼却流露出难以形容的情绪。
长乐猛地回过头,甚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她从心里抗拒这种熟悉感。
陈敏德的视线随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淹没在人群,再也看不到了。
应该……是他看错了。
“将军……”穿着墨青色甲衣的侍卫小声凑到马边,提醒着自家将军别误了进宫的时辰。
陈敏德回过神来,手上的长鞭狠狠地抽在马背上,马儿吃痛,急速的奔驰了起来。
空气中的冷风吹过他的脸,那抹滚烫终于退了一些。
一定是他看错了,不可能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长乐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眸中的万般情绪都驱散了,只剩下平静。
她一定是被那出色的表皮迷惑了,心里才会生出这么多奇怪的感觉,而且灵魂深处散发出一种让她远离的警告,她一直很听话的,那就离远一点。
“父亲,你干嘛拉着我跑?”长乐觉得赵道生的行为有些古怪。
赵道生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陈敏德是出了名的狠辣无情,有不少人只是因为多看了他一眼就被他生生杀害,我们离远一点总没错。”
如此回答,长乐便消了心中的疑惑。
长街的尽头有一座很长的石拱桥,桥下的水很深,长乐走到桥上时,望着洛阳城里的无数风景,她没有忘记今天来的目的,石桥的另一边便是四大学院的位置。
如今正是春季招生,长乐两人来到了第一间学院——大朝院。
排队的大约有百人,长乐站好位置后,就安静的微微低着头,看到前面的人挪动几步,她就跟着挪动几步。
大家都在讨论今年大周试的事,三五成群,没人注意到这里有个小姑娘。
应该是可以称为小姑娘,她还没及笄。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轮到了长乐,赵道生站在一旁,长乐单独走进了学院大门。
大朝院的老师坐在木桌后,身后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了四行字。
明经、周辞、算科、兵法。
考生可以在这四科里选一科考。
老师大概五十来岁,很是慈眉善目,见到是一小姑娘,脸上很是惊疑,若是按照往年,女人来报考,估计会被说不知天高地厚,被赶出来,只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天下都快是属于一个女人的了。
“小姑娘选哪科考啊?”
长乐走到桌前,看着那块牌子,犹豫了一会,用手指着第三个,“我选算科。”
“算科可是四科里最难的,你确定吗?”老师脸上的惊疑更深了,要不是看长乐衣着朴素,他都猜测是外地而来的大户人家贵女,毕竟一般百姓谁会想到让女子来报考。
“我确定。”长乐这是无奈之举,其余三科,都需要背会大量的知识,她什么都背不出,更写不出了,所以她只能考算科。
“那……小姑娘背一遍明经中的任意一篇给我听听。”老师和颜悦色道。
“算科里面也要考明经吗?”长乐皱眉。
老师摇头,“算科只考算术,只是九大明经作为教材之本,里面蕴含了无数大道哲学,我大朝院收人,自然要收懂哲学明理的,所以与其他三院,设下门槛,无论考生考哪科,都必须背明经之中的一篇,至于背哪篇,就由考生自主选择。”
“我背不出。”长乐说道,“但是我考的是算科,和明经搭不上边的。”
“背不出?”老师表情凝固了,“你不会是来捣乱的吧,四大学院的门槛谁人都知。”
长乐后退一步,行礼,“请让我考算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