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冯珵美等得无聊,走到这家咖啡店里买了一杯耶加和一杯美式。姜玄开车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坐在路边遮阳伞下的圆桌边,眯着眼睛趴在桌上玩手机,驼着背并不好看,但是他一手撑着头的侧脸线条在那个光线下显得很柔和。姜玄开车绕了几分钟才开到他面前,可是直到姜玄拉下车窗来他都没有发现他,最后姜玄只好按了按喇叭,才把冯珵美叫上车。
姜玄坐在窗边,看着玻璃的反光里店员正为接下去的双十二装饰店面,屋里有两只猫在地上走,其中一只正踮着脚拖着肥胖的身躯蹭到一个人的脚边。那个人摘了手套,伸手过去捏了捏猫脖子,那只猫扭了扭腰,竟然一下蹿到了这人身边的窗台上,接着跳上桌子,亲昵的用鼻子顶着那个人手里的咖啡杯,尾巴一扫一扫地,拍上了姜玄的手腕。
他抬起头来,看到钟荣坐在他对面,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姜玄堆了点不算笑意的笑容,向他打了声招呼,说道:“钟总监,早。”钟荣伸手摸了摸那只猫的后背,他的手掌很大,盖在猫背上,像是抓着一个橄榄球。他轻声说:“早。”说着,他伸出手指来,把那只猫的脑袋拨到一边去,让他的嘴巴离自己的咖啡杯远一点。颈部的移动迫使它全身黑得油亮的毛发在光下闪烁了一下,钟荣安抚似的摸了摸它的后背,这才抬起头来,对姜玄说:“来洗车?”姜玄点点头,问他:“你呢?”钟荣指指窗外的店,说:“和你一样。”姜玄端着杯子喝了一口,问他:“好巧,之前都没碰见过你。”钟荣看了他一眼,又伸手拨了一下猫脑袋,轻声说:“因为我是这个月转过来这家店的。”姜玄问他:“为什么?”
钟荣伸手梳理着那只猫的毛发,从上到下,细致而温和,他端起来那杯咖啡喝了一口,这才终于看着姜玄,反问他道:“你现在是问我为什么转过来,还是问我为什么针对你不放?”他的声音并不重,甚至不很有力,他的语调是那么的轻柔、和缓,仿佛一点多余的气力都懒得施加。姜玄叹了口气。他十指交握摆在桌上,手腕在桌子边缘磕了两下,说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如果你们现在还在闹别扭,我不觉得我能影响到你们。”钟荣猛地抬起头来,他瞪着姜玄,高声问道:“闹别扭?”说着,他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封袋来扔在桌上,冲着姜玄抬了抬下巴,说道:“你自己看。”
姜玄把袋子打开,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小票,全部都是这家咖啡厅的。从六月十六开始,每个月的同一天都有一张单据,每一次都是同样的两种咖啡,美式和耶加。钟荣的手轻轻敲着桌面,那只猫在他身边“喵”地叫了两声,他伸手捏了捏猫下巴,那小猫咪立刻安静下来,尾巴贴着他的胳膊来回扫。姜玄把那些单据一张张收好,叠在一起,又放回袋子里,推给钟荣。他低声说:“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儿。”钟荣点点头,沉声说:“我知道。前几天他进来的时候我就坐在这儿,他的确是一个人。但你应该看看他那张脸……”钟荣这么说着,顿了一顿,将试图跳上桌的那只猫挡了下去,才终于抬起头来,他皱着眉毛、恶狠狠地盯着姜玄,那双眼睛里像是有很多的痛苦,又像是有很多的厌恶。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每一个字都说的那样清晰,从他的语气中绝听不到他的难过,或许这些已被他无尽的怒火和报复的欲望淹没,他就这样盯着姜玄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但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吧。姜玄,你他妈的就是个小三。”钟荣说完,倏然站起身来,向着姜玄身边走去。他底下头来,对姜玄说:“你知道我从哪翻出这些东西吗?他衣柜里一共就挂着那么四件外套,每一件里面都有一张。呵,干嘛啊你们?还挺难舍难分是吧?Cao,真他妈恶心透了。”
他说着俯下身去,一手将那个密封袋抓起来塞进自己怀里,一手拍着姜玄的肩膀,状似亲昵地贴着姜玄的耳朵对他说:“你这种人我太清楚了。谁让你舒服,你就说你爱谁。谁让你不舒服,你就报复谁。玩够了转头你就能回去,你还以为你和那个老师是真爱啊?我告诉你,你这种人,爱不了别人,因为你最他妈爱自己。”他直起腰来,摸了摸再次跳上桌的那只猫头,缓缓说道:“作为一个同样自私的人我给你一个建议。享受一下你最后那点虚伪的‘爱情生活’吧。”姜玄猛地抬起头来,他像一只受惊的鬃狗一样瞪着钟荣,凶恶的看着他,妄图守护自己的领地。然而钟荣什么都没有再说了。他冲他礼貌性的微笑了一下,完全无视他的震怒与忐忑,转身离去。那样的风度翩翩、阔步昂首。
六十(中)
姜玄在咖啡厅又坐了一会儿才走回店里提车,前台小姐礼貌地帮他结了款,一边结一边说:“有位钟先生放了靠垫在这儿清洗,他说结在您账上,您还有两次免费清洗的券,要用掉吗?”姜玄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心里一阵烦闷,可是还得赶着回去收拾屋子,只好沉默着开车走人。这个点儿有些无聊的广播,总在不停联线电话解决这个车主、那个车主的问题,姜玄听着一位中年大妈讲了十几分钟自己在两个店比价最终少花几千买了一辆车,可是开了半年就在野地里熄火的破事儿,忍不住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