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帐门帘已被掀起,茯苓带着侍女们进进出出,她也起身了。
晨光中,昌平和年幼的西戎王子登上车辇,继续朝西前行。中午的时候,终于和前来相迎的西戎臣子在路上相遇。盛装华服的她牵着西戎王子,微微昂起她高贵的头,接受了来自他们的跪拜和贺辞。这一刻,她把一个帝国公主该具备的所有高贵的风范表现得淋漓尽致。步效远在旁远远望着,心里是一种深深的与有荣焉的骄傲。
这一夜,一行人就住在了离大军驻扎的武兰不过百里路的原城之中。明天紧赶着些的话,就能与大军汇合,尽快将西戎王子护送到戎阳了。
原城虽是个战略要地,地方却很小,城里最好的住所就是驿馆了,总共也就两间屋子,整理了出来,笼上了炭火,公主和西戎王子这夜就各自住了一间。
步效远这一夜不能再像昨夜那样靠近她了。驿馆被森严的守卫围得像个铁桶。
这里不是帝都的公主府,他的身份也不再是驸马,而是迎接并保卫他们的战士,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次日黄昏,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军营之中。鲁大将军亲自将昌平公主和西戎王子迎了进去,安排了大帐。在这里歇一夜,明天就要在大军的随行之下,开向戎阳了。
鲁大将军不是分驻兵营里的那个主管副将,会把步效远安排在公主的大帐之侧。他和她的中间,隔了长长一溜的营帐。
“效远,行军在外,她自然还是公主,但你要忘记自己的驸马身份,边上那么多弟兄都看着呢。”
夜巡的时候,遇到了鲁大将军,他仿佛有些不放心,压低了声,对他这样谆谆教导。
其实不用鲁大将军说,他也知道。他会管住自己的。
他朝鲁大将军郑重地点了下头。
***
大帐中,昌平坐在铺设了厚厚锦褥的床上,发了片刻的怔。
一个多月前,她还在帝都的公主府中,百无聊赖地过着她的日子。
确实是百无聊赖,这一点是随着那个叫做步效远的男人,也是她的驸马离开之后,渐渐唯一剩下的感觉。
起头的几天,她还沉浸在他带给她的那场震惊和羞恼之中,有些不可自拔。想起来的时候,忽而面红耳赤,忽而心如鹿撞,怪他大胆无耻。渐渐地,她觉得自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连女皇陛下几个月前突然复立弗陵为太子这样的大事,也无法在她心中占据太多的考虑。她开始还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直到有一天,夜半时分,她喝了许多的酒,从一个贵妇的奢华宴乐中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公主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他住过的正房的那张大床上。她责怪她的侍女们,侍女却说,是公主昨夜一回来,就说要到这里找驸马,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去见她。她们不敢违逆,这才随了她的意思,让她睡在那里的。
这一场醉酒的意外让她惊讶了好几天。她心里有些苦恼,又有些不安。一连几个晚上,梦境里竟然都是从前他抱着自己从山坡上滚落掉进了水潭的情景。只是他一直沉在幽深的潭底,化成了一团模糊的黑影。她伸手想去够他,那黑影像是个虚空,她总是触手不及。她觉得胸口被水憋闷得胀痛欲裂。醒来之时,才发现自己在不住抽噎。
她开始担心起来,三天两头地往太宁宫里跑,询问大军在前线的战况,连女皇都觉察到了她的异样,用惊讶又怜悯的目光看着她。所以有一天,当朝廷终于收到了来自前线的大捷战报,知道了女皇决定要扶立年幼的西戎王子为新的西戎王,而大军至少要等到明年来春才能启程返京,她立刻就开口,承揽下了这个代表女皇向西戎国民展示天恩的使命。
“昌平,此地到西戎,就是用万里迢迢来形容也不为过,比不上身在帝都的繁盛与悠闲。你自小娇惯,你可想好了,真能经受得住这样的长路颠簸?”
直到她出发前,亲自送她出城的女皇还这样不放心地询问她。
她能的。她不想再继续在这个华丽却毫无生气的公主府中就这样慢慢地虚耗着日子,空数着他的归来。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是占据了主动地位的高高在上的那个。现在就算是两人的相见,她也要这样。
前一天的那一刻,当她在车辇中,突然听到了那一声来自于他的高亢又充满了力量的“我是步效远”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这一路过来的辛苦真的没有白费。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他的声音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他正在用他无比的忠诚和爱慕来迎接她,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女王陛下。
那个晚上,她的身体虽然因为连日的赶路而疲倦了,但她的心却一直是欣喜又忐忑的。她的矜持不会让她去传唤他,但是她的心却又在等待着他的到来。怕他不方便,她甚至早早地就把侍女们都打发去睡觉了。
“我给他一个时辰,他要是不来,我就睡觉去了……”
“我再给他一个时辰,他要还是不来,我就生气了……”
“我生气了。但是再给他最后一刻钟,他要是真的还不来,以后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