疮疤。
“陈继川……”
余乔的声音在止不住地颤,她一生被保护得太好,从未见过血腥场面,直到今天,二零一五年四月二十九日凌晨三点三十四分,她撞见陈继川的血,顺着凹陷的水槽流向下水道。
他用陶瓷刀左手手臂上割开两道伤口,似两张血盆大口正冲着门口止步不前的余乔露出獠牙、耀武扬威。
终于,她走上前,抱住身处惊惶中的陈继川,让他靠在自己胸上,她哭着说:“陈继川,你醒醒,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他从她怀里抬起头,双眼茫然,却充满恐惧,仿佛从那一天开始,他余下时光都在恐惧当中挣扎。
她捧住他的脸,定定道:“都已经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陈继川。没有朗坤,没有孟伟,也没有……没有余文初……只有我,我在这里,永远陪着你……不要怕……”
怎么能不怕呢?
连她自己都在害怕,对未来的抗拒正在一点一点将她吞噬,她的话语是如此无力,拥抱又是如此单薄,但这也已经是她能为他做的唯一了。
生活的苦难过于庞大,似一座巨人山,让人灰心、绝望、永远却步。
她说:“你不要怕,余文初和朗坤都已经被执行死刑,我亲眼送他们上刑场,不会有错。”
陈继川仍然没有反应,可是余乔哭了。
她想起与余文初见最后一面时瑞丽Yin沉沉的天,隔着冰冷铁窗,余文初的脸被栏杆切分成竖条形碎片。父亲问她,是不是还怨恨。
她说了谎。
最终,父亲走了。
罪与罚分明,她的苦痛无处言说,唯有山边一朵灰蒙蒙的云替她哭。
然而她的痛原本不要紧,她是罪有应得,再痛也不可言说。
她跪在陈继川身前,血染红了她睡裤上ru白色小花。
“去看心理医生吧,陈继川,算我求你。”
他不说话,放下刀,静静看着浴室灯投射在客厅的光影。
余乔再一次恳求他,“陈继川,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回我求你,我真的……求求你了陈继川,去看医生吧!别再装成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收住哽咽,满口涩然,“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求你,求你了陈继川……”
第四十八章心病
他收回视线,怔怔看着她的眼睛,仿佛一夜之间失去记忆,脑中混沌不堪,再也认不出她。
她深深呼吸,忍住眼泪,托住他手肘,尝试着把他从瓷砖地板上扶起来,“来,地上凉,我们去客厅换件衣服。”
陈继川近乎痴呆地扶着墙起身,带着一身血水坐到沙发上,一只眼盯住面前漆黑的电视机屏幕一动不动。
余乔快步走回卧室,翻出应急药物。转身时却一个不小心撞上桌角,一时间疼得喘不上气,方才被收进心底的眼泪这一刻在胸中翻涌,仿佛要趁着这钻心的痛一鼓作气全都涌出来。
梳妆台镜子就在身侧,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伸手拍了拍面颊,“不可以哭。”
“一定不可以这个时候哭。”
眼睛红了,但眼泪始终不曾出现。
她拿上纱布和碘酒回到客厅时,陈继川已经恢复正常,他将左手手臂搭在膝盖上,微微低头,享受一根烟的沉寂。
抬头时他问:“吓到你了?”
余乔站在茶几后面,两手不空,像个傻子一样摇头,“没有,我不怕。”
他笑了,面色苍白,所以连笑容都晦涩勉强,“我早说你领了个大麻烦回来,你还不信。”
“我不怕麻烦。”余乔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用棉签沾上碘酒擦拭手臂上两道并不算深的伤口,但她仍然疼得浑身颤抖,甚至比他更疼,“我只怕你离开我……”
她的声音很小,头埋得很低,说出来的话远比姿态卑微。
陈继川心上一抽,嘴里含着烟,用完好的右手揉她后脑勺,“别傻,我就是有点毛病,没你想的严重。”
“你答应我好不好?”
“什么?”
“去看医生。”
他把左手从她膝盖上收回来,“上点碘酒差不多了,用不着包起来。”
“陈继川……别那么固执好不好?”她看着他,几乎是哀求,“去试一试而已,你不喜欢,我们以后都不去了。”
他不说话,只顾抽烟。
余乔找不到解决办法,除了一遍又一遍苦求,她再也无计可施。
客厅的钟走到四点十五分,在余乔第十三次劝说之后,陈继川终于把烟摁灭,“周一去看看。”
她差一点惊喜得哭出来,“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上班啊?”
“不去,你最重要。”她轻轻靠在他肩上,与他一同守着凌晨四点星月沉睡的夜,“你一定不可以再有事,陈继川……我老了……再也经不起了……”
陈继川揉揉她的脸,“你老什么老,比我还小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