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诟病房中事的皇上,都擅长隐忍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只有我傻,手里敲着震天响的锣,却以为只要蒙了耳朵,旁人全都听不见。
心里慢慢地烧起一把火,我讨厌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我讨厌就连终身大事也要被当作争权夺利的筹码,我更加讨厌这个风起云涌的皇宫,没有亲情只有利益冷酷无情。
我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就在我想冲口喊出韦小宝那最经典的一句“老子不干了”的时候,太妃娘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面容里透露出无限的沧桑疲惫。
“我知道你一定很不满,认为姑母算计了叶家,可这也是没法可想的事,在深宫之中,我也有很多无奈。我初入宫时,得蒙先皇宠爱未免恃宠生娇,于是当时最得宠的惠妃,也是唯一为皇上产下龙子的妃嫔,在我日常饮用的汤药里下了红花,我的孩子,一出生还没满月就去世了,甚至连个名字也没有,我痛过恨过之后才明白,若是手中没有权利,就只能任人宰割,从此我隐忍不发,在宫中与每个妃嫔虚与委蛇假意交好,渐渐获得后宫之中的势力支持,在此生膝下再无所出的情形下,逐步站稳脚跟,才能有了今日的地位权势。”
“萱儿,我希望你能体谅姑母的苦衷,你虽然还小,但心计谋略均不亚于年轻时的姑母,难道你忍心看到宫闱生变,朝臣坐大势力对皇上颐指气使,边疆趁虚而入乱我国土?须知若能力保社稷江山,便是舍却个人情爱也只当等闲,这才不枉来人世走这一遭。”
我听得目瞪口呆,姑母啊姑母,你居然能将荼毒女性尊严的事情说得如此正义凛然,便是叫我不佩服也难。但仔细想想,在这个以男性为中心的万恶封建社会,若不能狠心弃爱步步为营图谋算计,又如何能在这个人吃人的深宫之中坐到万人之上的荣华地位呢?
我的嘴角牵起一丝勉强的笑,“娘娘,恐怕我年纪还小,担当不起如此重责。”这不只是我的推托之辞,也是我的真心话,这样光荣艰巨的极有前途的皇后职业,我怕我真的是做不来,更何况,我并非叶兰萱,虽然姑母的一番话让我唏嘘动容,但并不表示我就会对她盲从。
太妃娘娘微微一笑,傲然道:“我叶家的子女,骨子里都流着不甘示弱的鲜血,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来的,有我支持你,你大可放心。”
这么大一顶帽子砸下来,我简直退无可退,要命的龙隐,老娘我快要被你逼上梁山了,说不定你和姑母是同谋,你可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要找你好好算算这笔帐。
太妃娘娘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讲完后,窗外日已西斜,槿如在殿外轻声喊道:“娘娘,该进晚膳了!”
太妃轻咦道:“原来时辰竟过得这么快,好了,萱儿你先回去休息吧,哀家也乏了,明日再与你絮话。”
我如蒙大赦般地走出了荣华宫,只觉方才的一切如同梦魇,而此刻从容地站在阳光之下,竟是说不出的久违难得。
叹一声前路茫茫,我垂头丧气地往含香阁走,在经过那棵枇杷树时,仍是忍不住望了过去。
彼时枇杷尽落,枝叶零乱,树间渺无一人,昔日与龙隐树下相遇,争斗驳嘴互不相让种种情景仿佛历历在目,而那个阳光下倚树而立意态潇洒的人中之龙,终究不过于我只一场朋友的缘份,一旦他做回了段御龙,我们之间已是相堑千里。
更何况他亦曾打算以我为棋,朋友相交至此,再继续往来亦有何益?
低头叹气继续往前走,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直到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我才忿然地抬起了头。
“地上有金子吗?你瞧你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龙隐的身影从围墙那边翩然而入,一身青袍的他淡然如青松,眉目更是俊朗如画,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低头转移方向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几步追过,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了?从荣华宫出来,就这般无精打彩的,难道说入选名单没有你,你就这么不高兴?”
他不说还好,提起我就一肚子气,还在装蒜?真把我当小孩子那么好骗?
我也不知从那里来的勇气,毅然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告诉我,皇上究竟打算如何处置我?爽爽快快一言而决,本姑娘我见不得别人故弄玄虚!”
龙隐的脸色一变,王者气息立显,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说话?”
我心里委曲极了,抽抽答答地便哭了起来,抬起衣袖就胡乱揩拭着眼泪鼻涕,一边哭一边说道:“谁要呆在这里了?你们谁也没问过我,凭什么擅自替我做决定?除了孟子轩,你们都不是好人!”
龙隐的脸色更加阴沉,问道:“孟子轩是谁?”
我豁出去了,大声喊道:“他是我的未婚夫,除了他,我不愿意嫁给任何人。”
龙隐不怒反笑了:“好,你既然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也不来难为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事后我一定放你出宫。”
哭声立止,我讶然地看着他,一脸的不敢置信,连连追问道:“你是说真的吗?真的可以放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