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篁楼中,苏轼得知琴操不在楼里,便转道去了樊玄子的小院,果然,琴操在那里。樊玄子见苏轼来了,寻了个借口留下她俩单独商谈。临走他对蔡云英说:“云儿,万事不怕,师傅在。”
幽篁楼彩门绚烂,恩客满堂。若你觉得这景象便是无比热闹了,那便是小瞧了这幽篁楼。未荷台上人头攒动,人声此起彼伏,仍然有许多人还要往这边来,见人太多了,冯妈吩咐看门的龟奴关了入口,不再放人进来。
在苏轼眼里,这老鸨就是没事找事,他和琴操的关系还用确认吗?这几个月整个杭州城都知晓了,可偏偏这时候还要来搪塞,简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忍着气,没好气地示意她可以走了。见苏轼脸色不好,冯妈也不再多说,陪笑做揖,退了出去。
这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让苏轼愣了一下,随即他反应过来,云英是何意思。只有正妻是光明正大从正门娶进府的,而像她这种出身青楼的,连侧门都入不得,只能趁着夜晚从后门抬进屋里。当初替朝云赎身的时候,还小,苏轼只当买了个婢女,根本没有这些礼数。蔡云英这么问,多半还是朝云来得太突然了。
“这是何意?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莫非,莫非是道长又不同意这门亲事了吗?”
第111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道是无晴却有晴
那个新人赶紧捂住嘴,眼中尽是恐惧,夏竹哼了一声,那几个围在一起攀谈的姑娘也便散了。她叫来阿九,让他带话给冯妈,说这新来的太没规矩了,不适合当姑娘,打发了当个洗衣丫头不错。
樊玄子一字不拉地转告了蔡云英,而听完这话,她用溢满泪水的眼睛笑着说:“师傅,云儿这喜酒怕是喝不着了。”
蔡云英说完后便看见苏轼先是愣住了,明显他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才会愣住,后来反应过来后,神情闪烁,再后来别过身体,顾左右而言他,这些落在蔡云英眼里都是失望。
未荷亭正对着的第一排位置上坐着的都是老熟人,包括贾西、向信、田员外等。自从章家败了后,贾家重新成了这杭州城里的首富,理所应当被推举为新的商会会长,让人意外的是田员外成了副会长,而这个副会长是官派的,用意是何,自是各自心知肚明。只是这三人之间的氛围却是有些异样。
樊玄子买下的小院里,蔡云英趴在中庭的石桌上,绿绮拿了披风来给她盖上。见她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甚么。她轻声禀报:“姑娘,赵侯爷来了,我不敢拒之门外,便请他在偏厅坐着喝茶了。”
气氛莫名有些不对劲,可苏轼偏偏不在意,他径自坐下,蔡云英给他倒水,他喝过一口便开口道:“方才找冯妈商谈替你赎身的事,她”
还未等他说完,蔡云英已抢过话题:“子瞻,我还没想好。再等等罢。”
实话实说罢,蔡云英对着自己说,说开了对谁都好。她摇了摇头:“师傅支持我做任何决定,所以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林下馆中,梳妆的女使正在给素问上妆,对面的竹里馆烛火不明,一片寂静。楼中的人传言,琴操与苏大人的婚事黄了,情绪不大好,告了假,暂离了这幽篁楼。一个新来的姑娘便抱怨:这冯妈呀就是偏心,一个没了知州大人撑腰的行首,怎么还能告假不住这幽篁楼了呢?她还赎身呢?凭的是谁的势呀。
两人走出房门,樊玄子送他到门口,看着苏轼担忧、无奈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道:“大人,我这徒儿的性子我太清楚了,有些事我很早便提醒过她,只不过她被感情蒙了眼睛,现下也许是想明白了。当初我同意这门亲事是因为云儿愿意,若她现在不愿意了,那还请苏大人不要过多纠缠。”
这就让苏轼更不解了,这女人的脸的确是善变,前几日不还你侬我侬吗,怎就说变就变了,他不解,只能追问,起初蔡云英的口中只肯重复这句话,问到最后,许是憋不住了,只听她反问道:“子瞻,你会让我从正门进府,还是侧门进门?”
蔡云英苦笑,苏轼还在说着甚么,可她已然听不见了,看着他开合的双唇,物象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她撑着脑袋用尽力气叫着“师傅”,樊玄子闻声而来,看了这形势,扶她入了内堂歇下,出来后对着苏轼说道;“苏大人,请回罢,云儿累了,有甚么事,改日再说。”
也许是见着了这些失望,苏轼与她对视,缓缓说道:“我,我不知道,大概从侧门罢。但一定是白天,我说到做到。”
这话让路过的夏竹听见了,她高傲地抬着头,一脸不屑地瞥了那说话人一眼道:“一股酸味,有本事的话你先当了这楼里的行首,我瞧瞧妈妈会不会偏着你些。没本事就别在这嚼舌根,小心让人拔了。”
苏轼哈哈一笑,负手道:“道长小瞧我苏某了。某过几日再来拜访,若她真想清楚了,我定不纠缠,现下请道长替我带句话,就说此事虽难全,我愿人长久,咫尺共婵娟。”
确认她的意愿,有了定论了,带着琴操一起来说,我定不拦着。”冯妈说到后面,那小心陪笑的模样,让苏轼压下了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