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放下了心防，完全进入了状态。韩清策是天生的演员，他很自然就将我带入戏中，然后激发起我的表演欲。他前期一定准备了很久，才能这么快进入状态，也不曾忘记过一句台词，可以说是我合作过最敬业的演员。我俩的对手戏拍得很顺畅，比预计的时间还早了三天。我俩在刚拍完一场哭戏的时候，他还沉浸在悲伤的状态中，坐在竹椅上一言不发，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我坐到他面前，给他递去一张纸巾，然后安慰道：“很难受对吧？我也特别难受，尤其是看到你追火车的时候，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是啊，你演绎得太好了，我在那一瞬间想起了我妈，分不清你跟她。”韩清策并没有用那张纸巾，而是拼命甩头，用力将泪水甩掉。
韩清策在跟我对剧本的时候，很直率地聊起了他的感受：“祁夫人，我对你，以及凌云皓都没有敌意，你不必像防着我妈一样防着我。如果你有这种情绪，你就无法演好母亲的角色。”
“我看见你，也想起了我的蠢儿子。那一年，我因为经济的原因，不得不将他送给了凌龙左。等我有本事争回他的时候，他却不肯跟我走了。时间就像是那辆列车，无论我怎么跑，始终都追不回那些往昔。”我说得自己的眼眶都湿润了。
“我为什么要恨他？我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韩清策看上去有点无奈。“我虽然看上去像是坏人，但他不是我该欺负的对象。如果你觉得我对他很冷淡，那也不奇怪，我对谁都一样，永远不惮以最大恶意去揣测别人。在凌家那样的环境里，谁都活得不容易，谁心机最单纯谁就得遭殃。说实话，我离开凌家，还改掉了‘凌’这个姓，多半是受了你的启发。我活得不开心，又何必继续赖着不走呢？我根本就不稀罕凌家的财产。对了，你知道凌云皓为什么会留下来吗？他真的想跟着凌龙左学经商吗？”
我按照规矩穿戴好护具，何起红就在旁边教我用笔在砖坯上面画出百鸟朝凤的纹样。我特别喜欢这个图案，于是细心描摹，但描出来的图案走形了。何起红耐心地牵引着我的手，帮我校正了线条和比例，不一会儿就描好了，完美得跟拓印上去一样。我忍不住赞叹道：“你的手好巧啊，这图案是分毫不差啊，这是练了多久
程宝珠（十一）
“这恐怕要你亲自去问他了。”韩清策点到为止，不再往下细说了。
“他没怎么孝敬我，他跟我没什么感情的，只是偶尔碰见我的时候会打个招呼。”我跟我的现任老公已经育有两子，那两个孩子跟我很亲近，但我其实更爱这个蠢儿子，但我嘴上是不会承认的。“他现在也有媳妇了，更加不会记得我。”
真是造化弄人。
我大概问了一下几个关于《恶评之日》的问题，他都耐心回答了我，还教会了我如何进行预约。在他的帮助下，我顺利出现在凌云皓的节目里。凌云皓和何起红早早就在门口候着我，我一路穿过很多精美繁复的砖雕，最后来到了接受采访的庭院里。尽管天气有点炎热，但庭院里的避暑效果很好，完全不觉得闷热和烦躁。
程宝珠（十二）
谁会喜欢这种日子的。但如果没有龙左，我就不可能接触到古玩、丝绸还有茶叶的门道。我不是要跟你争他，我讨好他只是为了留在这里继续学，这样我变老变丑以后，至少还有一些谋生技能。”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对她坦露了心声。她对我的敌意也似乎消失了一些，将火力集中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她还曾经想让我站队，但我意识到她要对别人下死手的时候，我便装起糊涂来。她对我肯定有意见的，但那个时候我已经连夜离开了凌家，不想再为这些事情烦恼了。
他把那张没用过的纸巾还给我，我半哭半笑地用掉了，然后跟他一起坐着想事情。我俩什么都没说，但感觉更亲密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收他而干儿子。他突然开口了：“我挺羡慕凌云皓的，至少他还能孝敬你。”
我一直都有留意韩清策，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这个孩子演戏有灵气，而且脾气火爆，隔三岔五就会闹出新闻。现在的他已经收敛了很多，但还是保留着一份少年锐气。接到新戏邀请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剧本，发现情节特别像我的前半生，非常适合我。而我在故事里的孩子却一点都不像凌云皓，因为这个孩子的个性张扬、叛逆，同时又有着很强的悲剧色彩。我接这个戏的时候，孩子的角色还没敲定。后来我知道要跟我演对手戏的是韩清策时，我暗暗叹了一口气。
“那他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也一直没有问他。
“倒也不是，前几天才在微博上帮你宣传新剧，在《恶评之日》也提了一下，他还是会惦记着你的事情，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韩清策居然会帮他说话，这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他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坏人，两人相辅相成，将砖雕和商业结合得很好，你也不需要担心他们。”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些话从韩清策的嘴里说出来，比在别人嘴里说出来更让我放心。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出心中疑惑：“冒昧问一句，你有恨过阿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