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说,她来找我,即便是打着想念校园氛围的名号,我还是挺高兴。
高兴归高兴,我领她在学校里东转西转,总有些顾虑会碰见熟人。没办法,孟展的外型在人群里多少显得各色,而我是那么普通的一副身影。普通的身影,太不习惯成为焦点了。
于是我一路斜着眼睛瞄她,一旦她正儿八经地看回来,我就扭开脖子,给她指学校里的这里或者那里。
渐渐地,孟展也开始瞄我。我们俩就那么斜着眼睛,面朝前,比谁先笑场。
还是她先笑了,说:“你喜欢这么看人?”
“啊?”我装傻。
“你晕吗?”孟展说,“我这么斜眼久了有点犯晕。”
“自找难受——谁让你这么斜眼了?”我把“谁让你非要看回来”的腹诽换了一个说法。
“你干嘛总要错后半步?”孟展纳闷地看着我,这次是把脸全转过来了。
她真敏锐,我已经尽量克制了,依然被她觉察到。秦征和谢思羽就没有。我不知该怎么和她解释,我并不是嫌她,我只是嫌那些多余的眼光。
我在余光里总能捕捉到其他人的眼光,甚至没有其他的眼光投来,我照样自己把自己往闪光灯底下送。
并不是和孟展走在一起我才这样,很多时候我都自导自演。我也认为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太把自己当盘菜,明明没有谁惦记我,我就是要在意那些想象里的眼光。
其实这眼光根本是我自己投给自己的,我在意的不是其他人有没有在看我,我反而在意没有人看我。
这是一种自卑还是自恋呢?
从小我就不够自信,走路总是低着头,父母无数次板正我,效果甚微,我顶多能做到目不斜视。
目不斜视可以避免我和其他人相视,也就避免了我发现没有人和我相视。能够让我注意到的通常都是因为对方没有注意到我,比如当初食堂门口的秦征。
想到秦征,我记起之前孟展提到秦征的学姐,我几乎忘了这码事。今天正好有机会满足好奇心,我问孟展怎么会认识那个人?
孟展说,她们是同一所高中的,那人比她低一届,孟展升高二时就听说高一来了个招摇的新生。
我问哪方面招摇?
孟展看我一眼,说:“你觉得哪招摇她就哪招摇。”
“什么意思?”我其实想问:说她的事呢,你看我干吗?
“你走在街上一般会注意什么人?帅的,漂亮的,丑的,奇装异服的,头发颜色夸张的,走路姿势别扭的……就是谁说话声音大了点你都有可能看他吧。”
我心想这和我的问题毫不相干。
孟展说:“你永远不知道别人为什么看你,因为你不知道别人在意什么。你只注意到你在意的,别人未必在意。就像我那时一眼就看出她和我一样,但我同桌只记得她有好几双鞋都是限量款。”
真讨厌啊,这个人怎么次次都能看穿我?是凭什么看穿我的?
我把话题往回绕,挤着眼角问孟展,该不会和那人也有过感情纠葛吧?
孟展哈哈笑起来,说:“我躲她还来不及呢!我那时不像现在这么想得开,那时候我每天上学前使劲儿照镜子,唯恐自己有哪不正常,我简直是拿她做对比,一度非常后怕,我怕我看她的眼神有一天也会落到我身上。”
不知不觉我已经完全跟上孟展的脚步,和她真正地肩挨着肩。我问她:“你是怎么想开的?”
“总得比其他人更理解自己啊,反正也没得选。”
说不上这话是乐观还是无奈,至少安慰了此刻的我。
我越来越爱和孟展相处,什么烦心的琐碎和她一聊,全都忘了;什么烦心的琐碎在孟赞眼里,要么立马解决,要么屁都不算——我太喜欢她这一点了。
赶上国庆假期,我们俩相约出去玩。酒店是孟展定的,标间,开门的那一刻我万分失望。
我做过梦,也幻想过,我和她睡一张床她会怎么做。并不是觉得自己有多大的魅力,只是我总记起她和我说的当年她是如何如何对那位妩媚的姐姐“性sao扰”。
我期待孟展“sao扰”我?
我不知道。
我不是她迷恋的那种姐姐,但在梦里我什么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