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撒了一会儿娇,不解地向我求助。我抬起头,鼓足精神安慰它:“不怕,马上就醒了。”
它嘴里阵阵呜鸣,我又补充:“今晚不醒,明天也醒了。”
艾伦的气势也消退了,颓败地躺倒在我俩之间,我闻着小狗身上独有的气味,忍不住抱起它,使劲往狗毛里蹭脸,乱揉眼睛,发现艾伦身上毛线背心,与被扔在汽车后座那团“廉价的”毛线条,是同一种颜色。
怕得意沉入水中,我托着他在浴缸里取暖,被水汽坠着眼皮直到凌晨。
抱他到后半夜,我口干舌燥,脸上身上都是大汗,身体里却虚得发慌,昏昏欲睡的同时,闭上眼又无比惶恐,等一头猛冲,自己吓醒自己,第一件事是要看看怀里小孩如何了,好在他没掉下去,坏事是睫毛依然低垂着的,眉头茫然舒展着,脸上的水珠也纹丝不动。
我试喊:得意?
一滴水气从他鼻尖跳到水池里,得意没醒。
我只能又躺回去,拿毛巾给他擦汗,手心已浮肿得看不清掌纹,得意的身体没那么冰冷了,这是叫我欣喜的,想起前头安慰艾伦的那句话:今天没醒,明天也醒了。心里便更踏实了一些。
池子里有动静的时候,我正数着小孩胛骨下的几颗小痣,他猛地从水里弹起来,毫无预兆,又突然直直朝前躬下身体,仿佛有东西正把他的头往水里拽。
我又喜又惊,刚一碰他手臂,水池上猝然响起沉重的干呕声,一看正面,得意紧紧攥着自己的咽喉不松动,我连忙扳开他的胳膊,没想到他当时有多固执,倏地被抽手回去,指甲对着脖颈几下狠挠,锁骨位置一下出现五六道抓痕,我看得触目惊心,牢牢将他双手逮住,锁在身后。
得意没清醒,我看出来了,慢慢放低他的上半身,小心地将他沉入水中,那日益柔软的小腹也淹没下去,我忍不住频频将目光往那里安放,仿佛只要肚子上的那一点轻微的弧度还在,得意就不会出事。
但他睡这样死,想叫醒总不容易的,肩膀刚沉下去,喉咙一碰热水,身后的手臂就猛然挣脱了,我拦得及时,没让他打在瓷砖上,却反被一拳头挥过眼角,虽不经意,但我也不及防,只觉得他力气格外大,脸上顿时疼得要不是断了骨头,那也该碎了一小片脸骨,尤不敢分神,得意的动作愈来愈急,像是很怕热水,就算被我抬着头,他也像溺水者,盲目地挥舞着胳膊,两腿乱蹬,等我狠心一按,连他脑袋也埋进水中,浴缸里骤然宁静,池面浮出两大个水泡,我再捞人起来,他立刻倒在缸沿上剧烈咳嗽。
这个节骨眼上,我更不敢贸然抱他出水。被人托着,得意胸膛里的气压不断上涌,下巴撑张得近乎脱臼了,整个浴室里充斥着他气管受压发出的、异常尖锐的悲鸣。
他在我手臂上抽搐了不久,身上那股诡异的力量逐渐消失,我接住他,让他往毛巾里吐东西,移开后,毛巾表面铺满了暗红血水,举到光下仔细看,似有活物在其中蠕动,我立刻裹住毛巾按死了。
“……好冷……”
我没再管毛巾,抱他去出水口坐着,心里直打闷鼓:“现在怎么样?”
得意张着嘴,“啊”、“啊”地叫了几声,口水直流,脸上眼泪也有,鼻涕也有,眼睛和鼻头通红。
我试着展开手臂,怀里当即一沉,着两条手臂牢牢抱住后背,像是我永远也脱不开这个怀抱。
“好了,好了……没事了。”
怀里传来两声呜咽,他声音沙哑过了头,辨认片刻,才听清是喊我的姓名。
我心里皱成一团废纸,不停蹭他头发,“我在,我这不是正在呢吗?”
肩上的脑袋又拱了拱,本就很潮湿的肩膀,更加分不清有什么东西沾在其上了,受我抚摸着脊背,发出一小点流泪的声音。脸边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不是湿的,他的第三节脊椎骨往下,有两枚成斜线相连的微小黑痣,我的手正放在那里,颤抖最厉害的区域之一,整个手掌贴下去时,他惊慌的心脏就在掌中砰砰作响。
“不怕了,不怕,”我亲吻他耸动的黑发,“已经好了,得意,我一直都陪着你,你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睡了个觉。”
他抬起头,用那双红肿的眼睛、用不断颤动的睫毛和我对视,我们彼此让开鼻梁,我尝到他害怕、恐惧,独自沉眠时的孤苦,用嘴唇包裹,用舌尖感受到的,在他温暖的口腔里,甚至还残留一丝铁锈味。
这时刻好像很多东西都虚化了,升华成一种迷离的雾气萦绕在陆地表面,带动其他神经。他轻轻抬起腰肢,重新在我腿上坐好。
我挪开他,警告他现在不行。
得意的表情本已很难过,还嗓音嘶哑:我想要……
他的身体在一池热水里很快回温,身体内更是温暖至极,我虽然一整晚燥热难耐,但进入他后,内心的平静和欣喜无法形容。浴室的水声漫响了许久,他忽然抓住我的脸:“良意,弄在里面。”
我还没构思好言语,他急急吻我,眼睛里饱含泪光:求求你,弄在里面。
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