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因为穿着外衣的时候看不出来,所以也是直到到这个晚上,他才觉得这件事真实而清晰,近在眼前……茧里越来越温暖了,他觉得自己要炸裂般,不停地躁动,在四壁上横冲直撞,突然,格来发出一声柔和的尖叫,他的眼前倏然一亮……
热气全部消散了,他置身在无边的光亮里了,身周再没有绿色覆盖着的桑叶,也不是竹篾编的青簸的粗糙坚硬,只觉得软绵和清凉,他换了一副轻盈自在的躯体,像是浮在水面上……他睁开眼睛,侧过身来,格来的长发散乱地贴在脸上,也正看着他,眼睛成了水汪汪的亮晶晶,她的脸鲜活红润,那些细小的绒毛贴在上面,似乎能掐出水来!呵,真是在水里!
他又想避开这双眼睛,于是凑上去,亲在她的眼皮上。他刚要移开,格来伸手抱住他,闭上眼睛,低声道:不要走……亲了一会儿,他平躺回去,格来又开始流泪,睁开眼睛,伸手在他光滑紧致的胸膛上轻轻移动。
他突然明白了,因为怀孕,格来心里本就有一种害怕,尤其是她的姐姐再不在身边了,她毕竟年纪小,且是她家最小的孩子,一直被家人爱护着。而她在现在这个家里,最亲近的人,除了姐姐就是他。所以阿帕要抽他,她才那么激动。
婚后,他们一直住在噶尔崖,原先是因为格送想单住,后来战事开始,他必须据守那里。战后格送很快去世,他才搬回勒乌围,一个原因是父母和爱莎都要他离开伤心地。当然,父亲将更多的事交给了他,他变忙了,且常和爱莎待在一起吃喝说笑,因为他们兄妹也分离了好几年,还因为面对格来是一件困难的事,他看见她就会伤感并自责……
格送去世后,勒乌围举丧,格来被娘家接回去住了两个月,直到害喜过去了才送回来。格来回来后,他和她也只在晚上见面,基本是在睡前,每天他一上床,格来就在后面抱着他,但他都不转身……虽然阿妈和老妈妈们都告诉格来,说怀孕生子是所有女人都要经历的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已经长大了,不要害怕,但她们和她只相处了两个月,包括勒乌围,对格来来说,全都比较陌生。
格来痛失了她的姐姐,一样心伤她的姐姐,而且她还有一种不能对人言的情绪,和他一样的期盼又恐惧,或者还有她娘家对土司家的歉疚。她被送回来时,格来的母亲说,土司家对他们那么好的,格来以前一直没孩子,怀孕又不是时候,但格送没做到的事,就让格来来做,他们在家里专门请了释比做法事,保佑格来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阿妈后来告诉他,岳母还说,如果有需要,就给他们送信,格来的哥哥会来接格来回去,只要对孩子好。阿妈说勒乌围一定会照顾好格来的。然后流泪看着他,问道:你明白吧?他们都是为了你。他没说话,格送,在他心里。
还有,爱莎和阿帕最近几乎闹翻了天,格来并不清楚,阿妈吩咐全寨上下都不准告诉她。这段时间,自己和她是自觉和不自觉地疏远了,今晚睡前他吻她的时候,连他都觉得他们俩陌生了。她大概以为他不要她了,又在今日受了惊吓,才会哭个不停,紧紧抱着他不让他走。
他知道,格来不明白,格来的家人也不明白。刚才,她也误会自己了……她从娘家回来后,许是因为有了孩子,更加饱满鲜美,还有一种不经意流露的慵懒,而爱莎才是小姑娘,他真正的妹妹。她晚上在敞坝上哀求的时候,他就觉得胸口被猛然击中了一般。在场那么多男人,他心里就有一种不快,好在阿妈来了,教她走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他觉得血从针眼里直冒出来,连带他要被撕裂的愧疚感,耳畔响起“花夜”那天格送唱的那首歌“我送阿哥一双云云鞋,阿哥穿上爱不爱?鞋是阿妹亲手绣,摇钱树儿换不来;我送阿哥一双云云鞋,阿哥不用藏起来;大路小路你尽管走,只要莫把妹忘怀”……他闭上眼睛,拿住格来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说道:从明天起,你跟着我。格来不置信地看着他,他对她微笑了一下,亲在她头顶,格来破涕为笑,吁了口气……
他抱着格来睡了这几个月以来的第一个好觉,但第二天起床后,格来又开始哭,似乎还是满腹委屈。大夫诊断后,莎罗奔夫妇很是焦虑,两个老妈妈跪地痛哭,说全是她们两的错,就不该告诉格来,要是孩子……可怎么办?他把她们扶起来,说自己会把格来带在身边,不会有事。阿帕阿妈也都赞成。离开的时候,阿妈边走边骂阿帕,说本来大家就在伤心……,要是格来因爱莎出了什么事,她再无颜面对亲家,只能自杀谢罪……
他知道阿妈省略的那两个字是“格送”,他知道,阿妈很自责,但她说“自杀谢罪”这样的话,他心里是吃惊的,阿妈竟然如此自责?!所以他再不许寨子里提“格送”。格送,在他心里。
之后,他在主楼办事时,格来就和老妈妈婢女待在主楼的一间卧室里,刺绣,做鞋做衣服,或者聊天休憩,他有空时就来看看她,和她说说话。他出门也带着她,还一起去了土基钦波庙祈愿。到了后来,她的情绪早已稳定,但因为二人已经习惯相伴,所以她还是跟在他身边,只是不跟着出门了。那真是一段伤心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