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腔里辛辣的青芥味道让我回过神来。老陈坐在我对面,眼镜被寿喜锅的热气烫出了两片白色,他摘下来,仔细地擦了擦,犹如第一次来时我见到的那样。
"其实我只比你多知道一件事,还是你之前给我提供的灵感。"
老陈清清嗓子,终于揭开了困扰我多天的谜团。
"如果收信人不是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他要怎么第一时间发现新的信件呢?顺着这个思路,我想到一定还有什么联络的信号,可以让收信人不用走进图书馆就能发现。于是我开始在图书馆外面转悠。武昌南路没什么门店,往南走到拐角是地铁站,北面转弯过去是住宅区,一直走就到了比较繁华的武昌北路。我每天沿着这条路走来走去,录下了大量的视频照片,反复对比。然后,我发现了一点不同。"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张打印的照片,那是紧挨着图书馆的小型停车场,在出入口的中间摆放了几盆干枯的金盏菊,底部用签字笔标注了日期:11月8日。然后他把上面那张照片移开,我才看到底下还压着一张,显然是同一个位置的照片,底下也写了日期:11月9日。
除了日期不同之外,两张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第一张是平常时候的样子,底下那张是我发现明信片当天的样子。你看这里,"他用手指示意我看中间的花盆。"平常这个花盆是完好的,可是在小甲放明信片的当天,花盆的边缘有个极深的缺口。这个停车场是自助收费的,平时没人管理。所以当第二次我发现同样的缺口后,这就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了。"
"那照这么说,带缺口的花盆就表示了有新的信件需要查收的意思,平时那些人只要看到这个,就知道今天有没有新邮件是吗?"
"没错,每天去图书馆同一个书架确实会引人注意,这样做比较方便,也比较隐蔽,只要小甲放完明信片后再顺路把花盆转过来,把有缺口的一面对着外面就行了。这也证明了收信人居住得并不分散,至少都是合昌的本地人。"
"可是这些花难道一直放在这,都没人换的吗?"
"换掉的话再制造一个缺口不就行了?毕竟这里无人监管,哪个醉汉上来踢了一脚都有可能踢坏花盆。你看这一排花虽然枯了,但花盆都还是新的,只有中间这个裂开一条大缝,里面的土都露出来了,我想应该不是自然发生的开裂。"
"怪不得你说今天一定有人会来,是你把花盆转过来了对吗!"
老陈笑着点头,"没错。我在那两周等刘洋的时候,也注意观察了一下,确实没有碰到可疑的收信人,所以我想他们都知道这个暗号,也严格地遵循着这一套规律行事。但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你今天不要来。"老陈向前倾了倾身子,朝我耳边低语,"他们过不久就会发现这个秘密已经被别人知道,并且被利用了,以小甲的风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听出来他的意思,只感觉一阵心惊rou跳。"不是吧,你还把明信片给换了?"
老陈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张明信片,我看着上面的字,确实是之前老陈给我看的那张。
"昨天闭馆前换的,我遮得严实,就算看监控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谁。"
"哈哈,那你写的什么?"
"跟之前的一样,时间,地点,钢笔画,对了,为防止万一我还提到了天气和球鞋。我已经尽量模范小甲的口吻和笔迹了,至于他们会不会去那个地方,就要看幸运之神是不是站在我们这边了。"
冬天黑的早,吃完晚饭,夜色已经很深了。老陈从背包里取出一件纯色的大衣披上,戴上帽子,又用口罩和墨镜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我去把花盆转回来,你......"
"我在这等你,然后一起回去。"我笑着看他。
他惊讶地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被我打断了。
"我们不顺路,我知道的。"我站起来帮他正了正帽子,然后在他耳边吹气,"我家里没人,而且,小区门口离地铁站也不到五百米。"
老陈的耳朵瞬间红了,僵硬在那里任由我的摆布。我忍着笑,收起所有表情,像他当时诱拐我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眼睛发亮地看着我,傻笑,"我一会儿就回来,你等我,张决。"
"知道啦。"
我也牢牢看着他,恨不得把他现在的样子打印出来贴在床头。如果可以,我想永远记住这一刻。
等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藏不住的笑容,人早就走远了。我抿了抿嘴角,一边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冰块,一边想着,老陈会把他们约到什么地方去呢。
南山别墅那么奢华,那这次定的地方自然也要是个高仿,才不会令人起疑。另外场地也要足够的大,才能一次容纳这么多人。
问题是老陈就一写稿的,有那么多钱吗?
算了,还是等他回来亲自问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