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终于抵抗不住引力,先掉下顶端的一小截。彭旭左右看看,找烟灰缸。乔扬拿给了他,没有放到桌上,仍是端到他面前,供他直接在里面捻灭。乔扬心又开始翻腾:这画面怀念吗?两年了,习以为常的动作居然还在身体里,一调动就出来。
彭旭大概也觉出别扭,接过来说:“瞎殷勤,又不给你小费。”
“本来也没给过。”
“那现在给。”彭旭说着竟真去掏口袋,还真给他掏出几个钢镚来。
乔扬哭笑不得:“你自己留着吧,我献殷勤我乐意。”
“你乐意的真多。”
这话一冒出来,乔扬定住了。那天在篮球场外的那股劲儿一瞬间又支配了他。他对彭旭的甘愿——曾经的、现在的,全被勾起来了。彭旭不费吹灰之力,到现在还是这么能拿捏他;越是没想要拿捏他,这拿捏才更显得拿捏。
乔扬企图把眼泪忍回去,但不成功。其实今天彭旭约他吃饭,他有好几次眼泪要涌,都忍住了。饭桌上,彭旭夹一口菜往嘴里送,他那时正说一句什么,彭旭就着那个吃菜的姿势抬起眼皮看他,他心好难受。地铁上,他与彭旭并排而立,他努力不去看玻璃里映出的彭旭,也是因为眼圈发酸。他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酸楚,偏偏这些酸楚联合起来给了他又一个酸楚:他想他没准是彭旭迄今为止唯一亲近过的人,无论男女,只有他和彭旭曾亲近到那样没有距离。——这才是最让他酸楚的。
他扭过脸,突然感到彭旭起身了。他想也没想就往门口走。他真不愿在彭旭面前哭,就像两年前一样,他知道眼泪有多赶客。彭旭越明白他哭什么,这哭就越赶客。但他同时也上来一股委屈:彭旭难道不欠他这一“哭”吗?
他头抵在门上,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我不想让你走……”他声音里都是无助,仿佛不知这时还能求谁。
“给你这个。”一只手探过来,手里是一包开了封的纸巾。
“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这话是乔扬抹着眼泪,擤着鼻涕说的。他不知还能怎么撑下去。
他以为彭旭不会回应,毕竟彭旭曾经连口都不准他开。但彭旭说:“我知道。”
三个字令乔扬越发哽咽。这算安慰吗?让他心里那个省略号终于可以正正经经地划成句号。他一回头就扎在了彭旭身上。不敢看彭旭,他把自己侧着脸按到彭旭的肩膀上。无望里最后的一点希望了,别推开他。
彭旭竟真没有推开他,但也没有别的动作。彭旭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让他无论怎样都舍不得。
不动也不说话的彭旭,突然让乔扬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做决定并非难事,一个冲动足以,难的是维持决定带来的一系列后果。决定仅是一瞬间,哪怕你像个斗士一样无畏,你无法保证永远做个斗士。人的犹豫正在此,人从来不是被一个拍脑门的动作绊住的。因此他把对彭旭的告白拉退了一步:“跟我试试行吗?”
彭旭没做声。
乔扬从他肩膀上起来,看着他说:“给我个机会。你跟其他人不也是试试才能发现合不合适吗?跟我也试试吧。别说你怕做不成朋友,这两年咱们早不是朋友了。”
彭旭还是没做声,就那样绷紧神经地盯着乔扬。乔扬感觉他们贴在一起的某个部位起了变化。像受到鼓舞,他胆大包天地把嘴凑了上去,没敢伸舌头,仅仅是一个亲的动作。彭旭开始抗拒,反而让乔扬豁出去了,一边亲一边手往下探:那部位彻底硬了。
“操!”彭旭忍无可忍,猛力推开他。
乔扬抹一把嘴,头一回犟着一张脸看彭旭。收不了场就收不了场。到底是谁收不了场?你明明有反应,时隔这么久,你还是有反应,为什么?别一副被恶心着了的样子。他这番话没有明说出来,都在眼睛里。他想彭旭应该看懂了。
“我对你就是这种喜欢,从始至终都是——想接吻,想上床,碰一碰鸡巴就会硬——就是这种喜欢。”
乔扬这么说,其实也在反问彭旭:你那样算什么呢?你明知道我是这么喜欢你的啊,你刚还承认了。
彭旭瞪着他,两秒后扭头就走,然而走了两步又回来,不信邪似的。乔扬正追上去,险些与他撞上。结果还是撞上了。是彭旭“撞”他,直接推了他一个屁股墩。
“你他妈的想怎么试?”彭旭走上来,居高临下。
乔扬默默把自己扶稳,但没有起身。他跪到彭旭身前,把脸埋在彭旭的裤腰上,说:“还像原来那样就行,不过你只能有我一个。”
“怎么叫只能有你一个?”彭旭一只手上来了,按住乔扬的头,不准他起开似的。
乔扬很配合地没有起开,也抬起一只手,去够按在自己后脑勺的另一只手。够到了,轻轻牵下来,贴到自己胸口上,很温柔地引着它抚摸自己:“就这样。”他想他不必解释太多,这手势已足够明白:他要彭旭身体快活的同时,心里也装进一点他。不急,一点一点装就行。与性的猛烈爆发不同,情这方面讲究循序渐进。他懂,他有耐心。一时到不了情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