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出了太阳,气温转暖,阿利挑了个空闲的时间,把茹宁借他的那件冬衣拿出来洗了。
茹宁身形高大,穿的衣服本就比旁人要大一码,加上冬衣较厚,阿利洗了两遍,又将其晾了许久,如此折腾了几天,才抱着干燥暖和的衣服来到燕夫人居住的院门口。
燕夫人院里女眷较多,他前几次来时都有任务在身,此次为了私事,便不敢贸然进去了,只好站在门口徘徊,想着能不能遇上一人,代他将衣服送入内。
所幸他并没有在外边等多久。碧珠服侍燕夫人喝完药,出门倒药渣的时候,一眼便见着站在门外,正往院里看的阿利。于是她收了药碗,挎着提盒走到阿利的面前,问道:“你是哪个院的下人,站在这里有何事?”
阿利认得碧珠是燕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其地位在王府的众多下人之中非同一般。又因她长得面容姣好,身材匀称,对于平日在后厨忙碌的小伙子来说,颇有些距离感。忽然这样遭此诘问,阿利便忍不住微微红了脸颊,低下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是来还衣服的……平时在后厨帮忙干活……”
碧珠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冬衣,顿时明白了过来:“是谁的衣服?我代你交还给他罢。”
阿利闻言,急忙拱出双臂,将衣服展在碧珠的眼前,道:“是茹宁借给我的……那,那就劳烦姑娘了。”
碧珠道了声“没事”,接过衣服时,又将手中的提盒递给阿利:“我刚服侍夫人喝完汤药,正想将碗送到厨房。既然你恰巧来了,还请顺路帮我带过去。”
阿利低着头接过提盒,急匆匆地小声说了句“好”,便转身离开了。碧珠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心底觉得此人奇怪,但也不做他想,抱着那件冬衣便向茹宁居住的房间走去。
茹宁的房中东西并不多,因此他出门时也未将门锁紧,碧珠只需轻轻推了下门,便进入了屋内。此时虽然是白天,由于门窗紧闭,只剩几缕阳光透过纸糊的木窗照入屋内,整个房间的视线都有些昏暗。
碧珠进屋后,径直走到了靠墙的柜子边上。她本意是想替茹宁将好不容易洗干净的冬衣叠好,收进衣服柜中,免得落脏。但由于柜子上抽屉众多,碧珠一时不知哪几个是放衣物的,便随手拉开了其中一个。
她扫了一眼这个抽屉,里面只放了一个蓝色碎花布样状的包裹,露出了一些书皮的封面,并无衣物,便合上这个抽屉,转而拉开了上面的那个。
这个里边倒是放了一些轻薄的秋衫。碧珠也不愿乱翻人家的东西,便将衣服折叠起来,欲将其塞入这个抽屉中。
然这抽屉本就做得不大,待将冬衣完全放入后,竟开始合不上了。碧珠以手掌摁了摁衣服,觉着中间好似有一处长条状的凸起,大概是什么东西被压在了底部,便沿着衣柜边缘探下去,想将其挪至一边。
谁料手刚一触及,碧珠便觉得此物有些熟悉,外表是纸质状,很厚实,有纹路,像是一卷画轴,且纸张必定价值不菲。
碧珠的心底一下就生了疑,也顾不得旁的,掀开上边的衣服一看,果真是一幅画轴躺在底下,且外边露出的纸张她再熟悉不过——是王爷作画时常用的画纸。
看见那纸的一瞬间,碧珠面上的神色立即就变了。她想拿出那卷画轴看一眼,然手还没握住卷轴边缘,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木门便发出吱呀的一声响动。碧珠内心一慌,忙合上抽屉,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转过了身。
来者正是刚从府外回来的茹宁。他见到碧珠出现在自己屋内,面上闪过一瞬的茫然。
转而见碧珠站在那一列柜子面前,大概是做贼心虚,他的脑中忽然闪过几个月前自己压在里边的那副李燕皎画的春画,心底顿时感到一阵紧张。
茹宁强压下想上前的冲动,看着面无表情的碧珠:“……你在这里做什么?”
碧珠不着痕迹地打量他,心底越发生疑。紧接着,她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笑了笑,解释道:“方才有个人来还衣服,我替你收进屋里来了。”
“是吗。”茹宁的语气有些犹疑,“那就多谢碧珠姑娘了……”
“小事。”
碧珠将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边说话,一边朝门口走去:“世子方才刚醒,现在怕是饿了。你收拾完后,便来夫人屋里一趟罢。”
“喏。”茹宁垂下眼睛,低声应了一句。待碧珠出门后走远后,才将门关上,疾步走到柜子面前,拉开那个抽屉。
他翻过上面堆叠的衣物,看到那副画轴,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底部,没有被人翻动过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