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夫人院内女性偏多,茹宁身为男儿,住在这里确实略有不妥。
对上燕夫人疲倦的目光,茹宁心下虽然犹豫,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只低首称是。
他来时带的细软不多,李燕皎送的那副画被他压在了衣物底部,一齐带入了院里丫鬟为他准备的房中。
他这边如往常一样按时给世子哺ru,闲暇时间便尽量减少自己在院中活动的频数,自然没有感知到王府的气氛因早晨的那次争吵,整个都变得怪异起来。
燕夫人一大早动了气,头便开始发疼,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晚膳的时候也没现身。院里的丫鬟端茶带食,皆屏气凝神、轻手轻脚,生怕一不注意便惹得夫人不快。
李燕皎傍晚回府时面色仍是沉沉,听闻燕夫人身体抱恙之后也没说什么,一个人对着一桌佳肴吃饭,身后站着一列府中的用人,皆低头屏息,连大气也不敢出。
用过膳后,李燕皎便去书房了。然不过多时,厨房的杂役便受差往燕夫人院中端来一盅黑母鸡汤,说是燕王特地吩咐厨房做的。
燕夫人彼时正卧在榻边闭目养神,闻见碧珠呈上来的鸡汤香味,又听是李燕皎差人做的,仍是让她将自己扶将起来,就着羹匙缓缓饮了大半。
晚些时候李燕皎亲自来了一趟,坐在床边握着夫人的手说了些体己话。
燕夫人小产后身子一直不佳,今天又一整天懒在床上瞌睡,浑身骨子都乏得很,说着说着很快就困了。
等燕夫人睡着后,李燕皎吩咐碧珠挑暗了烛灯,又以看望世子的借口,一个人去了偏房。
他来时踩着点,正遇上茹宁哺ru。此时世子喝完nai,一张小脸仍泛着红,纤长的睫毛同李燕皎如出一辙,闭着眼躺在茹宁怀中酣睡。
李燕皎掩门进来时,便见男人低垂着脑袋,壮实的身体背着光,被稀微的灯影拉得高大。他光是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就像一座沉默的山。无言,却又沉重。烛火跳吻过他深色的肌理,像舔舐在李燕皎的心口。
他已经三十七岁了,李燕皎望着茹宁的背影想,不由自主地缓下了脚步。茹宁听到声响,臂弯里仍抱着孩子,只侧过了半边脸庞。看清来人的模样之后,他的眼神闪烁了两下,看上去既慌乱,又带着些许无措。
男人怀里抱着他的亲骨rou,烛光下高壮的身子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朝他小幅度地行了一礼。
李燕皎看着茹宁低垂的眉目,身侧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握成了拳。
茹宁住在燕王府的这几天,不论是偶遇也好,召宠侍寝也罢,每每遇上他,总是摆出这幅抗拒沉默的模样,好像竭力装成一个普通的中年仆役,就可以掩盖两人私下的苟且。
李燕皎往前走了两步,茹宁低着头站在远处,就算什么动作也没做,依李燕皎对他的了解,也知道此时男人内心有多慌张。
他看着茹宁僵硬的身影,心中无名的火焰愈甚,自嘲似的冷笑了两声:“怎么,深更半夜,阿宁这般紧张,莫非觉得我还会在夫人的房中强迫你不成?”
他本欲说些别的话,然不知怎的,句子到了嘴边,又变成了讥讽。
好在茹宁早已习惯了李燕皎的狗脾气,闻言只弯了弯身子,低声道:“不敢。”
李燕皎哼了一下:“你坐下吧。”自己又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倒了一杯清茶,借着揩茶叶的杯盖,视线时不时地觑向茹宁。
他见茹宁起身告辞,欲将世子送回燕夫人身边,便放下手中的茶杯,对他的背影说道:“再过半月,便是琢儿满月的日子。”
茹宁停下了步子,微微侧过身,面上无甚表情。他轻声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届时府中宾客繁多,”李燕皎微抬起下巴,他本就生得雍容艳姝,这个动作更显得他的神情莫名带着几分倨傲,“你既为琢儿的ru母,当天应随身照料,莫要在府中四处闲逛,私会不该见的人。”
燕王世子足月,必定会有不少京中权贵前来参宴道贺,其中不乏现今权倾朝野的文佩疏,以及手握兵权的祎王父子。
不论是哪一个,李燕皎都不希望有人私底下借着他儿子的机会讨到一点好处。
“小人明白,王爷放心。”茹宁听他说完,安静地点了点头,又深深行了一礼,便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