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M”,李高登还想追问更多,还没等他开口,高夫人却转开了话题。
“如果你想帮妈妈,不要再问了,否则我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高夫人说,“创业需要的资金我都给你了,你就安心搞事业。”
“我不要,好像小孩还在跟爸妈要零花钱一样,我今年都二十八岁了。”
“这有什么?当年你爸白手起家的时候,也拿过我家的钱。”
高夫人揉了揉他脑袋的头发,像安抚一只小动物一般,说道:“为什么你会对拿爸妈的钱这么抗拒?”
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闷热的午后,私家侦探的来信调查说妈妈出轨了。一想到这件事,李高登顿时心烦意乱。那时的自己太过幼稚,现在想来也许不该强行让爸妈绑在一起,如果爸妈离婚,哥哥分给母亲,自己分给父亲,后面的事一定不会发生。
这么想着,他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低头嚅嗫道:“我读初中的时候,调查过你的事。李高琪说不光是钱,我的任何东西都是爸妈给的,我不想爸妈离婚,所以我想尽量让自己优秀起来,成为你们的骄傲,事实上你们确实为了我一直撑着,对不起,我太自私的。”
“我都知道。”高夫人安慰道,“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除了你,其实很大程度是因为财产不好分割,而且家里的钱本来就是你的,收下吧。”
李高登不肯接受那些钱,高夫人只得说是她投资给他的,定期给她分红就行了,来回推了好几次,终于是把卡留下了。
送高夫人走后,李高登回到办公室,像昨日晚上那样默默站在落地窗前。恐高症貌似好了许多,带着轻微的眩晕,他看到下面街道上的车像一个个小点似的驶过,密密麻麻地堵在红绿灯前,和昨日晚上一样,街道无论何时都是川流不息的模样。
市中心的城市,没有一丁点喘息的空间。李高登甚至觉得,不管是双车道、四车道以及六车道,再怎么扩宽车道都于事无补,立马就能被来自四方源源不断的车辆占据。
可是这座让人和车都喘不过气的城市,是如何诞生的呢?
李高登将手心贴在玻璃窗上,触到了外界的冰凉。他抬起头望向周围的高楼大厦,对面有几个工人吊着绳索在玻璃上工作,他们穿着清洁工的橙色衣服,被寒风一吹,那绳子带着人晃动,似乎要将人摔下去。李高登想到小时候和爸爸站在上海之巅时,一个农民工从高楼的脚手架跌下,砸在地面上连声音都没有。
当时的他很害怕,所以爸爸告诉他,不要低头,要永远往高处看。
突然,窗前出现一个穿着橙色衣服的清洁工。聚Jing会神之时,一张黝黑色的脸蛋凑来,让他瞬间想到了铁游,他吓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回到了办公桌前。
“不会的,他死了,不会再来缠着我……”
李高登一只手抓着抗抑郁的药往嘴里塞,同时拿矿泉水瓶的手在不停颤抖,尽管已经离开了那个乡村,铁游却像个随时会出现的幽灵,他经常会看到他,从路边工地出来的农民工、送外卖快递的小哥、路上的清洁工人……李高登从每个人身上都能看到铁游的影子,他们和铁游很像,黝黑的皮肤,脏兮兮的外表。这些相似的特质,折磨得李高登根本平静不下来。
那些人,以前的李高登一向习以为常,从来没注意过。如今的他不想见到他们,可是他们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说上海是台庞大的机器,那些人就是螺丝钉,塞满了整个城市机器。
李高登避不开他们,只得建造起一座暂时栖息躲避的象牙塔。吃完药后,李高登忍着头痛拿起旅游村项目的设计方案,打算等东野赐回来和他深入交流一番。
东野赐先去超市买了狗粮,接着去便利店打包了两份便当和热可可,由于便利店不能牵狗进去,又不像超市有寄养的地方,东野赐只得将黑狗暂时拴在门口的消防栓上。
黑狗显然不喜欢被栓在街边,它立即追了上去,对东野赐的背影叫了好几声,狗链在它脖子上勒出短毛下的皮rou。
东野赐又回来摸了摸它的头,温柔地说:“买个便当很快就回来了,不然你吃饱了,Gorden就饿肚子了。”
snow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便乖乖地蹲在了外面,不叫也不动。可是等他出来后,短短五分钟不到,狗连带绳子都不见了。
“snow,snow——”
东野赐着急地叫了好几声狗,他向来神色淡然,此时却很慌张,因为这是李高登的狗,他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它,狗狗如果失踪的话,他会很伤心的。
不远处传来狗叫声,东野赐转过身,先是在银白色的环卫小车边发现一个熟悉的橙黄色身影,在一边的狗狗看上去很高兴,两个爪子扒拉着他的衣服,恨不得整个身子都贴上去,环卫工搓着狗狗的脑袋,撕开火腿肠的包装,给它喂了一节火腿。
同时,环卫工也感受到了东野赐的目光,举起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哟,小日本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