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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青灯古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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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默勉强将视线从他那瘆人的面目上移开:“为旁人求的,他信。”

    齐穆一愣,结结实实挨了曲默这一脚,待听清曲默的话后,却只得强忍着笑意说道:“属下……咳咳,无能……”

    掌心与膝盖的伤处敷了药,淡绿的膏体泛着凉意,稍稍掩盖了伤处那灼热的痛。沐浴解乏,他来时的衣裳是不能再穿了,此时披着寺里的粗布麻衣,靠在床头的土墙上,倒是还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惬意。

    酸涩的汁水在他口中蔓延开来,舌头麻了一半,牙根也泛酸。

    曲默自来不信神佛,然而此情此景却让他双膝一软,不由自主便想跪下,他堪堪站直了,朗声问道:“高人引我前来所谓何事?”

    内院,客舍,抄手游廊,一路上大小十几道门,道道都开着,似乎就是为了等着他前去似的,行至无路可走之时,他眼前赫然是那座三层佛塔。

    “劳烦小师傅再去问问慧真大师,佛祖可看见在下的诚意了?”曲默勉强扯起嘴角,笑着说道。

    时值月中,玉镜当空,山中月色格外皎洁无瑕,恍若九天神女的裙摆扫过人间,能涤净凡尘所有污秽。

    齐穆抱着剑坐靠在门扉处睡得正香,而本该在梦中沉睡的曲默却醒了,他只觉那木鱼声越敲越大,震得他耳膜生疼。

    那小沙弥来回话时曲默已睡着了,齐穆不忍搅扰,便道:“我家主子歇下了,小师傅有何事便说,待他醒了在下可代传。”

    小沙弥却摇了摇头:“原是慧真大事请施主过去一趟,若是施主睡下了,那便等明日吧。”

    他又累又乏,躺在木桶里险些睡着,还是齐穆在外边便锤门边大声喊,说是寺里的小和尚送了化肿去淤的药膏过来,叫他洗完别急着穿衣裳。曲默这才勉强睁开眼皮,穿上亵衣,披上外袍从凉透了的水中起身。

    曲默来时衣着体面,然而现下却蓬头垢面,衣衫破漏,更兼腰腿酸痛,膝掌肿胀——他这辈子活了二十一年,除却在北疆打仗,还从未有如此狼狈过。

    须臾,那声音又说道:“本寺虽不收你香火钱,但你所求佛串乃须作法加持,其仪轨甚是繁杂,所耗时日良久,不值你再跪?”

    那小沙弥约莫以为曲默二人下山之后便打道回府了,晚间听闻寺门钟声来开门,看见曲默也是一愣。

    曲默好半晌才缓过劲来,一脚踹在齐穆屁股上,口齿不清道:“爱(太)欢(酸)……啊(牙)熬(倒)了……”

    “何人?”

,三两口吞下一个,渴了太久全然不知那果子是何味,只知道要喝水。然而第二个吃到一半,舌尖味蕾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他忽然手一松,捂着嘴不动了。

    古佛在殿,青灯长明。

    饭后迟迟不见那小沙弥来回话,他的师兄弟对曲默二人言道“施主稍安勿躁”,而后抬了一桶热水来,叫曲默沐浴。

    “所爱之人。”

    “白日里跪够了。”曲默坦然道。

    隐隐约约有木鱼声从远处传来,忽轻忽重,似有似无。

    更漏将阑,佛塔中晚钟敲响,余音绵长,夜里万物又都归于寂静。

    佛塔大殿的门依旧开着,木鱼声的源头也便是这处,曲默饶有兴味,只身向前走着,想看看这故弄玄虚之人到底是谁。

    小沙弥点头,而后唤来两个师兄弟,带曲默二人去了客舍用斋饭。

    那僧人抬起嘴角,笑了:“小施主倒是痴情。可红颜白骨,世事无常。你今日为情而来三跪五拜上山,只为替她求个手串,可待你深情不再之时,这手串便是负累,她见之则心生悲戚,于你则又徒增嫌恶,到那时施主又当何如?”

    话落片刻之后,只见一人从那片阴影里缓缓踱了出来,他须发花白,手执禅杖,身披袈裟,微微佝着背,然而这老僧人本该嵌着眼珠的地方却是一片肉色,他走近了,曲默才看清——原是眼皮与下眼睑紧紧长在了一起,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由是披上衣裳起身,便循着那饶人清梦的木鱼声去了。

    齐穆吓得手足无措,用力拍着曲默的后背:“莫非这果、果子有毒?!”

    待曲默两人终于到了山腰法源寺后殿时,天已全黑了。

    三丈金身佛像于前,塔身内墙上刻着梵文、绘着壁画,地上数十座佛龛,其中又供奉着木刻的小像。墙上长明灯昏黄,光线搭在佛像上,在地上透出巨大的阴影,庄严而肃穆。

    他脊背一凉。

    曲默哂笑了一声,弯腰在脚边的蒲团上坐下了,说道:“除非我死了,抑或是他变心了,否则我这辈子定要缠着他的。如若真像你们佛经中说的生死有轮回,那正好借这佛串种个因果,我来世循着此物,还

    曲默轻笑一声:“香火钱千两在下也捐得起,只是高僧愚弄在下至今,也不肯出来一见……怕是佛祖也看不下去了罢?”

    木鱼声停了,一腔苍老沙哑的声音从暗处传来:“怎地不拜?”

    而后那僧人开口道:“你既不信佛,又为何来求这佛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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