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婢女,心道一定要问个明白,那五皇子却总与哈比布拉同行,由大汉的译官作陪,谈论军事,对这群芳争艳的花园不屑一顾。
她丧气极了,与她同样年纪的帝王却来到她身边,关照她:
“公主为何事伤心?”
婢女译道:
“公主不知道为什么五皇子不理她。”
霍槐畅快笑道:
“朕五皇兄在感情上向来木讷,还望公主不要见怪。大食既有意与大汉结秦晋之好,公主便不必委屈自己,想要什么,朕一定帮你拿到。”
萨哈希冀地祈求他。
“公主希望尽快与五皇子成婚,大汉赐兵与我们夹击赤帐汗国。”
霍槐但笑不语,等着。
萨哈着急了,扯过婢女快速地说着什么。
“公主说她可以写信给她父王,不用五皇子随她回大食,她愿意留下来,送你们很多珍宝,只要大汉尽快出兵。公主求求你们,大食等不了了。”
年轻的帝王心情很好。
“公主不必着急。朕允诺大食的事,自然办到。”
不知能拖到什么时候。
霍临回了将军府,命人来帮他脱这一身皇帝新送来的繁缛礼服,勒得他一天都没喘过气来,没明白其他人怎么还能做到闲庭信步。
他连着做了两夜的噩梦,倒是没再摔下床。昨夜武夫人又来了一趟,打听他想法,他模糊其词,把她哄走,还是没把她交给自己的首饰送出去。
他脑子里全是图瓦什要打大食的事。今日问了那将军,他吊儿郎当,告诉他大汉的姑娘漂亮,问他怎么才能娶一个回去当老婆。他硬着头皮应付上,东扯西拉,也不过从他嘴里套出只言片语。
大食死了一个探子,手足齐断,被扔在沙漠里。斥候领回去的时候半死不活,说完赤帐汗国要攻打进来就断了气。人死了,什么都问不出来,什么也不知道。
不对劲。图瓦什是在送死。为什么?
他翻来覆去地想,猜测可能是那沙漠下也遍布着地下洞穴,攻打并非难事。可大食不比那些零散的游牧部落、沙漠孤城,吞掉一个便是一个。图瓦什余部人数不多,短时间内培养不出亲信,更别说余部都曾经是他的叛徒,盲目扩张版图无异于自取灭亡。且他才在秋季复王位,往西打,全是游民,没有庄稼,牲畜可能是有,但要撑过一个冬天,支持他攻打大食?不可能。
你在想什么?
他问自己。
图瓦什,你在想什么?
皇帝抓了他两个皇兄,西域折了万余汉兵的事也因大食公主至长安而往后拖着。严家那一派这几日规矩许多,没再给他使些眼色,不知是打算就此作罢,还是静观其变。
他心烦气躁,刻意不去想和亲的事,打定主意一直拖下去,却没想过拖到最后要如何收场。
他躺上床,一闭眼脑子里就硝烟四起。武崇延指着他鼻子告诉他突厥人都是狼,武夫人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女儿心事,要他待公主好些,他叫常乐送的酒与信不知到了哪里,西域现在战况如何,赵从有没有好好带他的兵操练,而图瓦什真的没有向东进军?
图瓦什。他想到最后总是想图瓦什。
老将军告诉他他十岁出头就咬破了汉兵的脖子不顶用,公主告诉他他把不服从的人串起来曝尸荒漠不顶用,左将军告诉他探子手足齐断、生不如死不顶用,他自己听见斥候闯进帐中来报的他屠了叶城不顶用,还有那些耸人听闻的他徒手折颈的传言,更不顶用。
他还是想图瓦什,看不见这些话里有多少人命、闻不到这字里行间有多少血腥一样,他还是想图瓦什。
他想他的唇,他深邃的眼窝,他丰腴的肉体,他蹩脚的汉语,深沉的喉音,他的泪,他的笑,他打包了毯子,要和自己私奔。他想那些月光、河流、草地、三生石,他背上的刺青,掬满汗的锁骨,讨要拥抱的双臂,学来便说得让人面红耳热的情话。
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他杀伐遍野,他满唇爱语。他裹血饮恨,他眼波如勾。
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他想不透,勘不破,深吸一口气,扯过被子,等明朝日升。
丑时鸡鸣,寅时平旦。
卯时日出,辰时早食。
霍临坐于桌前,白粥未动,启筷挑笋丝,听见阵阵疾步,落下筷箸,看向闯来的乌泱泱一众宫人。他们进屋便守住左右门柱,手合袖里置于腹前,簇拥着正中那神色倨傲的公公。
公公瞥他一眼,抽出袖内明黄的卷轴,吊起嗓子:
“建宁候二品镇国大将军霍临,接旨——”
膝头齐齐落地,砰然如雷。
霍临起身,盯着那屋内唯二与他没有跪地的公公,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屏住颤抖的呼吸,注视他手里未开的圣旨。
“接旨——”
公公厉声重复,睥睨于他。
他撩起下摆,盯着那道圣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