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泰帝病危,下诏太子到宗庙祈福,又令京中六寺诸高僧,随太子蓝雯儒到帝陵作法事,献祭物。其间,便有奉诏为老皇帝殉葬的六具嫔妃棺椁。
直到仪仗到了榆林关,蓝雯儒吊得高高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榆林关统领伊东城,乃是他一手提拨起来的心腹爱将。到了此地,蓝霁珩在京中再有势力,也是鞭长莫及。
蓝雯儒既是为父皇祈福,便要日日斋戒,晚间听诸僧诵经唱梵。这夜他心境轻松,听了一忽儿经文,便又借口上香,悄悄溜到了殉葬宫人停棺之处。见堂中漆黑,彩绘描金的棺木在夜色中微微放光,最中间的一具棺椁最是华丽,花鸟纹饰,灵鹿回首,温润纯良的宝石眼睛定定地瞧着轻手轻脚走过来的蓝雯儒,正是宫嫔晏林昭的棺木。
蓝雯儒几日之间,除了担忧天下政局,性命前程之外。便一直念着这具棺材中的妙人儿。他与晏林昭虽然见面不多,但是惊鸿数面,美人魂牵,心中怎么也抹不掉那个又娇媚又yIn荡的妙影。有时午夜梦回,深恨自己平日家太过道学,竟不晓得美人调教出来,竟是那般的令人抓心挠肝。只恨红颜命薄,这般一个活宝贝,活色生香地便被父皇填进了棺中,再不得见天日。
他听了父皇那日之言,知道晏林昭此时定然未死。侧耳倾听一刻,见停灵的大厅内四下无人,轻轻一挥手,早已等在殿外的心腹内臣便率着几名工匠,也蹑手蹑脚地奔了进来。蓝雯儒沙哑着声音令道:“快着些,千万莫损了外棺。”
那几名好手匠人各自领命,散开围在棺边,轻手轻脚地各运钉锤,瞬时便将那棺盖上的十数枚铜钉全部启了下来。蓝雯儒亲自与内侍们一起动手,搬开棺盖,顿时棺木中光华流淌,奇香满溢,其间躺着的宫装男妃,阖目安然,便如睡着了一般。
蓝雯儒见魂牵梦萦的美人儿出现在眼前,喜得心头突突乱跳。连忙令内侍在棺木间架好短梯,亲自入棺,将美人儿扶了起来。只见那宫服之下,光晕四射,映得自己身上一片宝光。轻轻掀起衣来一瞧,便见雪白一段腰身,香脐微凹,缀着那粒明光四射的夜明珠。
那珠是以羊肠线密密缝在脐间凹处,过得数日,已无血迹,微有羊肠融入肤中的红痕。蓝雯儒明白这是因为晏林昭未死,肌肤还在自然生长之故。更是喜得心旷神怡,心道:“只玩一夜,再令这些人将棺椁复原,神不知鬼不觉,便是父皇也不得知道。”想着,便将晏林昭抱了起来。
他正要将美人儿移出棺外,忽然听得梁上轻轻,似有蛇鼠爬搔之声。不禁骇了一跳,仰头瞧时,正见梁间一道黑影,低头瞠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吓得惊叫一声,腿软筋酥,一屁股又坐回棺材之中。
棺外诸人也大惊失色,有胆小的以为是鬼魂索命,已经骇昏了过去。那黑影轻身纵下地来,一手抓下自己脸上面幕,轻声笑道:“太子哥哥,你好大的胆子啊!”
蓝雯儒听得这个声音,突然惊醒过来,喝道:“老七,原来是你!深更半夜,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蓝霄峥微笑着走上前来,冷冷道:“太子哥哥,深更半夜,你又在这里做什么?”他扫了一眼蓝雯儒怀中的人,故作恍然,道:“原来父皇还未大行,太子哥哥便在作皇帝梦了?连父皇的殉葬嫔妃,也敢侮弄?”
蓝雯儒哼了一声,他向来瞧不起这个顽劣无用的七弟,此时被他撞破自己干的丑事,也不害怕,只道:“你胡说八道——来人啊,把这个擅闯殉葬宫妃停灵处的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蓝霄峥轻轻一按腰间剑柄,呛啷一声,半剑出鞘,微笑道:“我看谁敢!”
蓝雯儒大怒道:“放肆,我为国之储君,你竟敢在我的面前拨剑!”
话音未落,忽听外间喊声大起。蓝雯儒愕然回顾,便听厅外脚步声大作,伊东城盔甲凌乱,率着几名亲兵闯进殿下,叫道:“太子殿下,平北将军郑允武已经率军驻在关外,说是奉诏进京,勤王护驾!”
蓝雯儒大惊失色,怀中抱着的美人尸首失手跌落,软绵绵地躺在他的膝上。蓝霄峥上前一步,背后十数名全副武装的黑衣军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黑暗之中,虎视眈眈地盯着厅中诸人。伊东城目瞪口呆,一头雾水地瞧着厅中景象,结结巴巴地问道:“太……太子殿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蓝霄峥按剑缓步走至棺边,从怀中取出一道圣旨,淡淡道:“父皇有诏:若太子专心为国祈福后回京,便登大宝。但若太子生了二心,祸乱皇帝大行祭仪,着晋王与平北将军并行废黠,另立新君,钦此!”
他登上短梯,纵进棺中,从太子膝上将毫无动静的晏林昭抱了起来,淡淡道:“太子哥哥,伊将军,请接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