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该死的是他银翟——可若是当初他从不曾存活与世,那该多好,又怎会历经这样自己不想要的人生?这条命一出生便不由自己选择,有能力选择时却荆棘遮眼,沧桑迷茫,谁来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走?
散乱的黑,红肿的双眸,她咬牙切齿面脸仇恨是了,这就是现今的她,笑容不再,甜美不复。前日匆匆一瞥,她只留下一句“该死的应该是你!”
不知不觉,立于沁梅苑前,他望着眼前宫墙高耸,情不自禁想象宫墙里的那位女子。
无可否认,多年的屈辱仇恨、冷血残酷,他曾经很成功地说服自己将它们加诸在他们身上,即使有迁怒之嫌,他也不在乎,只因这么多深沉激烈的伤痛必须有一个泄的出口,狂躁到冰极的仇怨必须有一些人来承担。
“筱水”
“那我告诉你,红瓦儿只是我用来对付冷君的棋子。”
“筱水!”翟警告地低吼,他苦苦压抑、不愿承认的感情真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翟走到墙角,一棵大树将宫灯的光线完全覆盖,他背抵着冰冷墙壁,身子缓缓下滑,无力地跌坐下去。几丝凌乱的乌遮住漆黑双瞳,瞳孔里没有凌厉晶芒,像被乌云笼罩的天空,除了死一般的黑寂无半丝生活气息。
所以,他不惜伤害任何人。
“我和师姐都认为她有。”筱水道。
翟重新闭上眼睛,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银冀与瓦儿的面孔依旧交替出现,无法驱散,千丝万屡的苦闷压抑心中,沉积多年的宿怨堆积得几欲爆。他粹然起身,大大摇晃了一下才站稳,抬头仰望漆黑不见深处的天幕。
筱水只匆匆看他一眼,飞快将他拉进门,重新闭上门扉,落了栓才转过身来。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翟,第一次见你喝醉。”
一阵风过,浓郁酒气从他身上散开,黑眸陡地睁开闪过锐利寒光。
“瓦儿我真那么该死?”他闭上眼睛,嘴里轻喃。
我恨你,恨你!
银翟,听到没?该死的是你!我活着一日便要看着你死!
“瓦儿冀”他紧了紧拳头,声音含在口里越来越低沉模糊。
平日清雅出尘的白衣沾染上熏人酒气,翟猛力抛却手中酒杯,豁然起身,踩着摇晃醉步穿过颐华宫庭院。夜风袭上白袍,乌飞扬,幽黑的双瞳里深埋着不为人知的苦痛,冷漠的身影却只显出孤寂一片。
为什么他要来到这座围墙边?为什么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哀戚愤恨的女子与银冀的面孔?为什么命运会有如此该死的作弄?
筱水踏过一步,重新对上他的脸,眼中渐渐积聚难言的伤痛:“是么?你是要拿这句话说服你自己的吧?你恨冷君,你却爱上了红瓦儿”
翟慢步走着,脚步虚软,不知不觉来到沁梅园正门,门扉紧闭,不见其中风景。他驻足站住,仰头注视着门上深色的大铜环,视线一动不动呆了一般。
瓦儿她的名字似乎一直与银冀紧密相连,他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疼痛苦涩沉淀在心底。
筱水紧张地抓住他白衣袖口,张大眸子:“翟,你这样子还是因为红瓦儿吗?”
吱嘎一声,门打开。门内一人惊立,小嘴微张:“翟?”
“银冀我该羡慕你还是同情你?”他又低念了一声,身子更加歪斜下去。
“我没醉。”翟扫视院落一眼,警觉到某种怪异,皱眉问:“沁梅园有事?”
初见她时,如新生花蕾俏在枝头,活泼开朗娇美可人,乌黑清澈的眼眸,有着顽劣不屈的性子,笑时纯净甜美,哭时我见犹怜。如今的她
银氏先祖,你若英明又怎会造成“太子之乱”?你若以“太子之乱”为戒,又何不下令将次出之子直接处死?你可知道,就这样被抛弃的王族之子难以甘心?你可知道孪生兄弟的悲剧既是注定又怎能避免?
翟对上她水光潋滟的眸子,突然撇开头,不愿就此剖析令自己心绞难抑的情感。他自嘲扯扯唇角道:“你以为她有这个本事么?”
翟依旧盯着那深色的大铜环,身子僵硬。这两日,他一直喝酒,半醉半醒间反复问自己:你真的不惜伤害任何人吗?知道银冀身中诅咒难逃厄运,你真无动于衷吗?看到瓦儿变得伤痕累累满腹仇恨,你真不曾后悔过吗?
巡逻侍卫列队经过,整齐的步伐由远及近,又由近渐远。
筱水凄凄一笑:“何必又急着阻断我的话?我认识的翟够冷酷,够理智,够果
师傅,你若一心帮我返归王族,夺得江山,又为何要我炼历那么久的杀手之路?你若真心为了王朝百姓,又岂能坐看我兄弟残杀?而我江山不是非要不可,却仍如此一步步被仇恨驱使,这究竟算我反抗命运的不公?还是我只不过从未摆脱过你的算计?
翟偶尔会小酌几杯,但绝不贪恋,今日这酒味却熏得呛人。再看他雪白的衣角满是褶皱,丝几缕凌乱,下巴上隐隐浮有青渣,眼神冷漠但难掩伤感憔悴。若非对翟异常熟悉,筱水几乎要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