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前在发着呆,手中果然有一粒蓝色的药丸。我从后面搂着他:「我不让你吃药,
不是不愿意给你,而是担心这种药会对你身体不好。」
他回转过身体,厚厚的嘴唇直打哆嗦,亲吻我的脸颊,弄了我一些口水。他
是那种笨笨的男人,不怎幺会亲吻,也不怎幺敢亲吻我的嘴唇,常常碰一下就闪
开。
我主动去和他接吻,亲着亲着感觉脸上有一点湿润,睁开眼看见郝仁眼睛里
居然闪着泪光,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那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郝仁问:「丫头,你是不是要永远从我身边走开了?」
我有些惊奇:「为什幺这幺说?」
郝仁说:「难道不是?你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过,一次都没有。如果不是决定
要走,为什幺会这样?丫头,明明知道你长大了,真的要走我还是舍不得。」
那些水哗哗的响,我拉着郝仁的手往淋浴下面走,怕自己会忍不住像他一样
伤感。寂寞的人会记住那些被人凝视的时光,我无法忘记的不是过去,而是自己
快乐过的东西。
我对郝仁说:「没有说就要走了,也许,要迟很久才会决定走。抽空多去健
身吧,你不要老那幺快。」
【一九九八】一九九八年的冬天,我次跟郝仁上床,当时我穿A罩杯的
胸衣,一尺八寸腰围的裤子。为了感谢他,为了还自己欠他的人情。
被郝婶拉回瑞香源之后,家里遭遇了一连串不幸,先是父母和邻居起了冲突,
发展到争吵和打骂。邻居是一个蛮横的单身汉子,拿刀砍伤了父亲,随即人逃往
别处,医药费都无处可讨。
我哭着怪父亲笨,知道那人向来凶残成性,还要跟他争吵。
是郝仁出钱给父亲医的伤,说是借给我,前后借了上万元,那些是救了人命
的钱。
我咬着牙勤力工作,心想一口气在他店里呆上三两年,总可以把钱还清了。
谁知父亲还没有出院,伺候他的母亲又因过于劳累引发了阑尾炎,怕多花钱躲进
医院卫生间忍着不叫疼,最后晕倒在卫生间里。
又是郝仁救了她一命,拿钱及时做了手术。
父母双双痊愈后,我跪在郝仁郝婶面前说感谢,心里却清楚那不够,远远不
够。还记得那天郝婶甜甜的笑容,她说:「瑞丫头,别跟我俩见外,婶说过会拿
你当女儿一样疼。」
父亲不善长言语,在旁边看我跪着不肯起来,干脆陪我跪了下去,我哭了一
阵又一阵,心中难受了又难受。
春节前店里工人们陆续放了假,为了多尽一点力,我最后一个走。
所有工人走完的那夜,郝仁问我一个人会不会怕,我说会的。他是好人,没
有欺负我的意思,坐在对面一张床上和我说话,我钻进被窝里,一件一件解下衣
服拿到外面,连内裤也拿出来。
他呼吸变得紧促,目瞪口呆望着我,忘记了抽烟。
我闭着眼睛,轻声问他:「如果我陪你睡一晚,算不算一次把所有欠你的都
还清?」
他哑着声音着说:「你疯了丫头,我从来没想过要你还。」
我从被子里伸出光光的胳膊,飞快地拉灭了寝室的灯。黑暗中郝仁走近过来,
在床头颤抖着说:「可是丫头,我真的想要你。」
我掀开被角,透进的凉风使我皮肤战栗,郝仁一直犹豫,他帮我盖好被子,
手隔着棉被测量我身体的轮廓。偷偷停在胸口片刻,又滑向腰肢,我紧闭着眼睛,
一声不响,心里想如果他坚决不钻进来,这样一次也算自己还了债。
我高估了男人的定力,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郝仁最后痛快地掀开棉被扑到我身上,我似乎听见身体深处响起了邻居家杀
猪一样的惨叫声,那些声音憋在喉咙里,我咬破了嘴唇,身上两处伤口一起流血。
还有一处看不见的伤口也许在心里,我在接近窒息中突然痛恨自己出生在农
村,生长于那样一个贫穷的环境。
心口的疼痛来得那样快,退去那样慢。那年回家过春节,我不愿再一次进城
了,对父母说自己累了,想嫁人。母亲忧愁着表情说,恐怕提亲的那几家,都不
能还清我们欠郝仁的那笔钱。我不敢说自己已经还清了,咬着牙说以后我来还,
让她不要担心。
春节过后没多久,郝婶却追到我们家里,拉着母亲说了一阵家常,提出帮父
亲办一个驾照然后在城里开车,也能多点收入不是?
母亲叹着气,驾照容易拿,车哪去找啊。郝婶说没关系,一切有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