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刚想狡辩“没有逞强”，少侠又道：“算下来，现在我应该比你年长，以后我罩着你…”
少侠将碗里的鸡蛋拨进了苏九碗里。对方看着他，别扭地说道：“我不是小孩儿。”
苏九眼下并没有心情面对自己的武功如何，他惯性地要拒绝，少侠已经抢先握住他的手，对他说道：“不要抵抗我的内力，平心静气，自然吐纳…经脉重塑之处会痛…”
少侠掰着手指数了数：江南、金陵、中原、风雷岛、塞北、西域、南海，还有江湖上各大门派…他答道：“算是去了不少地方吧。”
“行走江湖？“如花来了兴趣：“你都去过哪？”
少侠摆手，不要他道歉：“不是你的错，是我急功近利了…”
“难不成，你其实是个名震江湖的大侠？”如花问道。既然苏九说少侠是他的朋友，少侠又从关外来，想必不是等闲之辈。
他说完，少侠就笑，心想他分明还很年轻，眼里却满是担忧。少侠说道：“背你出来的时候，我探你脉息，你全身经脉俱毁、真气运行紊乱，内力也空了。”
要找一个词、一个象征去形容少侠的双眸，苏九想，大概是渭河秋水。原因很简单，是水，流淌的、温吞的水，其间波光粼粼，是反射的日光，周围是秋日的红黄落叶，映在水中就像火。当然，苏九又想，如果这么说的话，其实他棚屋后的那个水缸也很合适，棕黑正是少侠眼睛的颜色，里面也永远装着水，干净、清澈，还可以直接喝。
之后，他们谁都没说话。
“你知道？”少侠一想，苏九有武学天赋，到过彼是方生，看出来他修习的不是阎王债而是枯荣经也正常。他继续说：“所以说，你得多吃点补补身体。真是的，自己情况那么糟还要把刀架我脖子上…以后不许再逞强了。“
还好他发现及时，后果不严重，苏九也没雪上加霜，就是他枯荣经运转过载…少侠顺了顺胸口。他有些懊恼，明知苏九的情况，偏不忍见他低谷，反而操之过急。
“咳咳…”少侠喉咙一阵腥甜，嘴角溢出一缕血丝，他立刻松开苏九，去捂自己的嘴。
苏九又点头：“我知道。”
“帮你疏脉啊。”少侠说：“把手给我。”
从现在起，棚户地多了白七和小青。为何是小青，如花不解，问少侠为何要用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苏九内心不大情愿，但很难再提起拒绝的心思，只得依言照做。少侠手指上的薄茧蹭过他掌心，苏九心口又是一颤。或许是他很少见到拒绝他的拒绝的人，他遇到少侠之后，心更乱。
少侠却话锋一转：“你这阎王债催出来的内伤，遇到本少侠算是有救了——我会枯荣经。”
明所以，见少侠十分抗拒，自然也没有强迫，这一大块红色胎记已足够迷惑恶虺帮了。少侠悄悄松了口气，南海栖凤岛上的经历已够他回味三生，再来一次他真的人生无望了。
少侠摆手，说道：“你们不懂。我行走江湖时，有需要就用这个化名。”
棚户地向来只有粗茶淡饭。如花端来了两碗清汤面，还不知从哪弄来了两个鸡蛋，一碗一个。她说暂时只有这些了，让少侠别介意。这已经是棚户地最奢华的吃食，而恶虺帮，还有城外的门达却可以享尽酒肉佳肴…
直过了一个时辰多，苏九仍然拒绝他帮忙再次调息，而少侠开始犯困。之前如花不好意思地告诉他，还能住人的棚
落在苏九眼中，却是因他走神，少侠一刹青丝成白发，连眼睛和皮肤都变得灰败。苏九少见失态，自觉羞愧，干涩开口道：“对不起…”
少侠尴尬地笑了两声。虽说他本人确实是“少侠“的声名在外，可这个时间点的他应该还在村里跟着师父学些基本功夫，籍籍无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下一步的打算就是去羡鱼港神龙帮蹭个席吃，结果还没吃成…对如花，或者说对任何人讲述“穿越“这个概念都有些太超前了，少侠不欲多说，好在如花并不追问，起身还是说要去给他们准备晚饭。
话未说完，少侠被苏九凝视的背后发毛，也不再提“要不你叫我一声大哥”，低头安分扒面，心里小小声说“凶什么凶嘛”。
他心思微动，周天运转也一时不稳，枯荣真气岔行，大有攻心之兆。少侠赶忙喝道：“苏九，敛息！”自己放开了苏九的右手，迅速点了他几处大穴，左手变为与他十指相扣，硬生生将走岔的真气引回自己体内。
少侠闭上眼睛，沉浸地帮他梳理干涸的经脉。苏九还看着他，主要是这屋内除了少侠之外也无甚可看，他没意识到自己目光已经明晃晃地将少侠的面庞描摹一遍，从额角，到眉稍，再到双唇，连那块夸张的胭脂红痕他都看得出神，就是那双眼睛，可以使人心神俱动的眼睛，他暂时看不见。
饭后，少侠把手一伸。苏九盯着他，寂静黑瞳里明明白白闪出一句“干什么”。
苏九点了点头，随后低下了头。他在彼是方生前散尽枯荣真气，强行运功导致经脉受损，现在武功尽失，说是半个废人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