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自问,若是换成穆拂衣,她也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自己一直喜欢他,却什么也为他做不到,实在有些难堪。
徐怀山事后没跟他们算账,现在是多事之秋,计较起来反而让外人得意。但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结个疙瘩,也不是好事。穆广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觉得自己这么做没什么毛病,反正大家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就这个脾气,谅徐怀山也不能把自己这个老臣怎么样。
也难怪他抓住什么就不放手,实在是从小没人疼,让他宁可受双倍的折磨也要换一点温柔。
露接了过去,道:“该吃药了。”
他是个复杂的人,说不上是好还是坏。李清露对他的感情也很难说清楚,有些放不下的抵触,又有些许好感,然后是接踵而至的心疼、烦恼和患得患失的心情。跟他经历过的事纷至沓来,细碎而灿烂,像夜空中的烟花,一茬接着一茬炸裂开,让她一想起就会出很久的神。
李清露隔着个小茶桌,拿着个绣箍在旁边做针线,丝线拉过布帛发出轻轻的声音。他们这样陪着彼此,不说话感觉也很好。
李清露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想是不是在捋虎须,但他顺毛的样子真的有点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有人从外头走来,轻声道:“教主在么?”
徐怀山道:“我伤养好了呢?”
穆拂衣道:“我听说你受伤了,给你炖了点鸽子汤。还有家里拿来的药材,你看能不能用上。”
徐怀山抬起头,见穆拂衣来了。李清露要去迎接,徐怀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去就行了。他能感觉到穆拂衣对李清露有点排斥,不想让李清露受她的气。
喝完了药,李清露端来清水给他漱了口,又拿帕子给他擦了嘴角的水,态度细致而温柔。徐怀山的目光追着她的身影,有点留恋她靠近自己的感觉。片刻他揉了揉眉心,还是觉得药太苦,自己亏了。他抬眼看她:“我现在病着,你讲点武德,可别趁这时候跑了。”
她拨了拨瓷碗,这药闻着都苦,就该一口闷,他却让她一勺勺地喂下去,简直是伤人八百自损一千。李清露叹了口气,这人是有多缺爱才会这么做啊。
徐怀山这几天睡了不少,站起来道:“还不困。”
李清露道:“去睡一会儿么?”
他拿了本书,坐在罗汉床上看。他靠在雕花的背板上,姿态松散的恰到好处。片刻他翻过一页书,阳光照在他身上,映出他好看的侧脸。
前几天铁憾岳闯到人和堂里来大打出手,徐怀山身上受了好几处刀伤。地载堂的人却在后面守着穆广添和她父女二人,任前面打得再激烈也不出头。
徐怀山叹了口气道:“你不会武功,穆堂主的年纪也大了。你们出来也是危险
李清露有点哭笑不得,道:“我知道了,你伤养好之前我不会走的。”
穆拂衣夹在中间十分难受,想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过来了。徐怀山本来就对她有点敬而远之的态度,父亲这么做,更是让他对自己越来越冷淡。她听说那天晚上,徐怀山从房顶上摔了下来,李清露想也不想就冲过来接他,还冒死护着他。当时周围的人都吓呆了,觉得这小姑娘必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不然就是脑子不好使,连命都不要了,居然敢跟那疯子讲道理。
徐怀山坐在太师椅上,张开了嘴。李清露腹诽他又不是不能动,非要让自己服侍他,但脸上没表现出来。
穆广添凡事先顾自己,无论是金钱还是性命都守得万无一失。只是算计的太过精明,就不免失了人情。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业力司的人,保护教主是他的职责。他这样不管不问的,不但让人心寒,深究起来还是严重的失职。
李清露端着碗,舀了一勺药喂给他。徐怀山老实巴交地喝了,他这几天在屋里养伤,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外头罩一件黛蓝色的轻纱长袍,就像笼了一层云雾。他的头发随意一束,碎发垂在脸旁边,映着苍白的脸,显得有点憔悴。
她左手提着个食盒,右手拿了两盒人参。徐怀山接了过来,道:“多谢,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徐怀山有点不痛快了,道:“上回你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差点就出事了,还不长心呢?”
他走到屋前,道:“穆姑娘,有事么?”
他的态度淡淡的,让穆拂衣心里越发不好受,忍不住道:“那天晚上我想出来的,我爹不让。”
李清露含糊道:“好了再说好了的事……”
李清露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还是不太高兴。这个臭魔教头子一肚子坏水,巴不得外头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他身边的人,这样她就不敢离开他了。
徐怀山感觉她一直就没想在业力司扎下根来,叹了口气。郑雨寒说的不错,他身上的伤一生气就要裂开,现在不是跟她计较这些事的时候。
李清露道:“那也不能就不出门了啊,外头又不都是坏人。”
徐怀山冷着脸道:“金刀门的人整天在外头转悠呢,你敢出去他们就敢套你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