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着,靳时雨才勉勉强强站起身来。
唐纪吐了不少,干呕声一声接着一声。
靳时雨踉踉跄跄地去找枪,摸索着泥水潭,将方才扭打的地方摸了个遍,才勉强找到那把只剩两个子弹的左轮手枪,他走向唐纪,踩在唐纪的身体上,上膛的枪口对准唐纪的头。
“别动,我没有什么耐性。”靳时雨没甚力气,口腔中又涩又苦,连多一个字都不想说,他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泥水,冷漠地盯着脚下精疲力尽的唐纪,指尖停留在扳机上,未曾挪动半分。
平日里,上午八九点,约摸是周围病房最吵的时候,而这种吵闹也称不上有多喧闹,只不过是谁嚷着要上厕所、谁嚷着要出去溜达两圈晒晒太阳,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大事。谢臻的病房门口守着四个保镖,向来是生人最不敢靠近的地方,安静得要命。
纪星坐在病房里,膝盖上摆着笔记本电脑,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上的东西敲敲打打,忽然听见病房门口的敲门声,他放下东西,与戴着口罩、帽子的医生对视一眼。
“查房。”医生淡淡道,身后跟着个护士。纪星额头一跳,侧身让出位置来,示意他们进来。医生照例对谢臻进行检查,他抬眼望了望:“建议不要一直给病人输营养液,家属可以适当做一些流食给病人。”
纪星应声,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他皱眉看了看来电,忙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您继续。”
电话是靳寒打来的,纪星听着那边说的内容,眉头却越拧越紧,他视线微微飘动,冷不丁落在不远处前来查房的医生和护士身上,手指微微一凝。
纪星反应速度极快,他呼吸凝滞,猛地推开半遮半掩的病房门,他一打眼,大敞着的窗台上,已经摘掉口罩的那名“医生”,露出本来的面貌,他的眉毛偏细长,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鼓进来的风吹拂过他的衣摆,他淡然一笑,冲着纪星挥了挥手,朗声道:“谢臻,我们再会!”
这人拽着手里的绳索,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纪星猛地冲上去,趴在窗口,看着这人利落地借力、翻身,彻底消失在眼前。
纪星电话还未挂断,他回神过来,才将电话放回耳畔,失神道:“沈京昭刚刚来了。”
他视线落在谢臻床头的一张光盘上,安静补充道:“他给谢臻留了一张光盘。”
沈京昭揉了揉发红的掌心,将细碎的额发统统拢到脑后,他跳上低调的车子,将白色的大褂脱了下来,露出一件单衣,他对着驾驶座上的人静静道:“乱绕几圈,再回海市。”
“您确定还要回海市吗?唐纪现在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如果他供出来……”司机犹豫地说道,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下沈京昭的脸色,又唯唯诺诺地不敢再开口说下去。沈京昭脸上没了方才的和煦,只是冷着眼,漠然的开始抽烟,他在烟雾缭绕中冷声回答:“唐纪,蠢货一个。海市有多乱,只有在那边做过事的人才知道,哪怕是唐纪把他知道的东西都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他们也找不到我一个汗毛。”
“只是可惜了,上回没有直接把唐纪这个碍事的东西一块给扔进垃圾桶。”沈京昭悄无声息地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眉宇间的厌恶几乎丝毫不加以掩饰。
“浪费我的时间。”
司机打量着他的脸色,斟酌开口:“……沈先生,靳时雨不要了吗?”
沈京昭淡淡看向他:“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不值得我再费心费力重新再来一遍,与其有这样的经历,不如去找找新的载体。海市鱼龙混杂,总有一个人,会成为不逊色于他的……实验体。何况,我已经拿到靳时雨的信息素,他能活着来做实验体固然是锦上添花,即便他不能来,也是无伤大雅。”
“往前开吧,别再多嘴。”沈京昭闭上眼睛,眼前再度浮现的,是谢臻那张惨淡如白纸的脸。
谢臻,你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是和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差了太多。沈京昭在心中呢喃道。
靳时雨额上还浸着血,浑身狼狈,等到冯组带着人将唐纪铐起来,压着往警车上去的时候,他才恍惚间将紧绷的身体卸了劲,手臂、腿、脖颈、胸口,无处不在痛,他压着眉,抬眼看向冯组,没甚力气的打了招呼。
冯组年轻力壮,头一回见着靳时雨这么狼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浑身上下都在泥巴里滚了一圈的靳时雨笑道:“你现在这样子,换做是谁都认不出你是那个凶神恶煞的靳时雨吧?”
“什么凶神恶煞……”靳时雨低声自语了句,扶着额头,重重喘着粗气,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一年下来,折腾来折腾去,几乎身上都没有好全乎过的时候,水逆到家了。
靳时雨跟着警车一块回了鹤市市区,简单处理伤口后,便一直守在警察局,配合调查完,又将就着在警局的公共宿舍躺了一晚上,一觉睡到早上六点的生物钟。靳时雨望向窗外,天蒙蒙亮,他随意套了件干净的备用衣物,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他不修边幅的样子也算少见,靳时雨也不太在乎旁人用怎么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