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梅婴满脸忧色,北堂岑拍拍他的手,说没事。抬眼瞧见云鹤的模样,自知是一时冲动,打重了他,让引灯给他把头发梳起来,煮几个鸡蛋敷一敷脸。
“这种事情岂有过问男子的?我担心的是冥鸿,她的身体要紧。”齐寅说罢,又觉得耻辱,眼神躲闪着,不与家主对视。
“怎么说,你问了么?”北堂岑携了锡林的手,在掌心里摩挲两下。锡林的性子敏感,石古一家又是他的陪房,按着他一贯的行事,定要把自己和齐家都撇干净,好向她表个忠心,显示自己是贤惠有德、深明大义的,不然也不会拖到这会儿等着她回来。
先生都还没有说话,梅婴就骂得这般难听,云鹤扶着腿哭着争辩,说“我原也不知道这是姑娘的日子,我就是存心,存的也是爱慕姑娘的心。是今天姑娘叫我去,我才去的,往后的事情我提也没有提。你怎么不说是姑娘起了情致想要我,就说是我勾引姑娘?姑娘不令我伺候,我怎么近得了跟前?是你自己爬了家主的床,你看谁都是要爬床!”
妮子搞什么…
妮,跟个娘们似的一本正经训斥长仆,说‘娘的夫婿是爹,娘的侍人就是叔叔,这个道理你们不懂吗?我是娘的闺女,我都喊叔叔,你们为什么不喊?’她且不到人胸口,顶着一脑袋乱发,她娘休沐在家忙活了半个时辰的杰作,也没人敢笑。二十几岁的长仆在她跟前点头哈腰,姿态谄媚。她学她的娘,把个小腰一掐,人五人六的样子梅婴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原是气得打脑壳,听罢了医娘的话,北堂岑倒有些茫然。想起从前有个俗语的典故,说肥壮娘们姅日过关隘,疑是肚里夹私货,缴纳了叁十钱,走出衙门就把裤子脱了,纳了税的是官物,请公子相公们将她牝户一观又何妨。这俗语怎么说的来着?衙门里纳税——自是比众不同。北堂岑宦海多年,这点脸皮还是有的。冷着脸教训了冥鸿两句,说她简直荒谬,排姅前后也敢同下仆苟且,对诸天母神不敬,待姅日过去,赶紧滚去影堂烧香磕头。回身又问医娘道‘那怎么痛呢?血色也深。往常她都不痛,是不是有阳毒侵体?’医娘歪着头思忖,还没说话,冥鸿就眼泪汪汪地抱着小褥子开口,说她头回做贼,怎么会有阳毒?何况她的宝贝花具还小小的,阴璧也厚厚的,她才不碰男子的畜物。医娘豁然开朗,说那恐怕就是受凉,先吃些药,煮艾草泡泡脚,喝些作暖的红糖,观察两日血色。
事情经过北堂岑都不好意思细说,她真快被冥鸿气乐了。瞧她系着月事带,垫着小褥子,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一幅很可怜的样子,北堂当时心里就一紧,觉得这个妮子怎么这么虎,阴璧还厚,阴道也薄,别是有什么裂伤。赶紧请了医娘来,又喊雾豹入内宅听候,还为此打了云鹤一个嘴巴。医娘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看过以后反倒莫名其妙,说她都没行过人事,哪来侯姎说的什么裂伤?年轻姑娘邪火上头,一点就着,小侍又曲意逢迎,品行不端,恐怕是正服侍着,姑娘就来月事了。
“家主。”梅婴一见了北堂岑,当即就把云鹤丢下,拥上去为她脱了外袍挂上。见先生点头,才赶紧端茶递水,侍奉在侧,取了刚灌好的手炉,跪坐在地给她焐腿,忧心地瞧着她,怕她因着冥鸿的事情动肝火,触动旧疾,反而伤害了自己的身体。“家主要不要先用饭?”齐寅侧过身问,北堂岑摇头。用什么饭,气也气饱了。
下午被打得不轻,左脸碰也碰不得,哪经得起梅婴又掐又拧?云鹤疼得哭叫起来,石古家里的本就是无话的人,出了这档子事,他羞愧都来不及,只去捂云鹤的嘴。屋子里闹闹哄哄的,就会儿功夫,北堂岑从外头进来,说“吵什么?”
她们姐妹两个都让人头疼。雾豹舞象之年,满京师寻摸男子都不入她的眼,成日就泡在营里。军营中多的是铁镜花,北堂的母亲与边老将军就是一双,车骑将军跟她的副将亦是同卧同起。原本想着雾豹要是爱上哪个女娘,可以调到一处服役,北堂
她也知道自己这是做贼。吩咐人将医娘送回太医院之后,北堂岑坐在冥鸿床边,按医嘱给她吃药。延胡索粉一勺,再含白芷一片,医娘说车骑将军痛经时就这么吃的。妮子也不伸手,乖乖张着嘴,北堂岑认命地把白芷喂进她嘴里,想着自己人前也是大司马大将军,究竟是如何在内宅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这就是天伦之乐吗?天伦是有了,乐又在哪里?
听他口不择言,还敢把家主扯出来,石古家里的忙膝行两步上前去拦着云鹤,被梅婴一巴掌拍开。“我本就是跟着大爷陪过来的,天生就在房里伺候。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敢说嘴?”梅婴被他两句话说得火冒叁丈,伸手就掐他的脸,怒道“说不得你了!是不是你做错了事,还有一篓子话等着我!”
回过先生,梅婴瞥见云鹤,又想起刚才隔着窗牖,见冥鸿小脸惨白,歪在榻上昏昏欲睡,都快没有人的模样了,家主也跟着着急。心里愈发不忿,怒火顶上天灵,往云鹤大腿上踢一脚,说“都是你用你那贱狗爪子碰姑娘的玉体,姅日前后不当令侍人叙御床榻,那是母神莅临的尊所,你这贱仆也敢碰!没逼的东西,你想往上爬,你想疯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