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动手砸死那个男人之前,姐姐曾在心里千百次将他杀死,千百次将刀捅进他的肚子里。不过终究只是臆想,姐姐从未实施,因为杀人不光是救赎,也是对自己的一场屠杀。
说到底还是姐姐太懦弱了,直到真正动手后,姐姐才清晰地感受到每次杀人之后,灵魂所经历的一次毁灭。感觉从rou身到灵魂、从皮毛到骨髓里的细胞都被一团无名火焚烧着,一切瞬间成为灰烬,很痛苦,很难熬,不过没有关系,在这之后就能获得一次重生。
客厅的沙发上,姐姐看着眼前的男人。你爸正满面愁容地思索着。时而用两手掩面,时而捂嘴,时而抓耳挠腮,看上去很是焦灼。
你知道的,姐姐所有的怨恨统统来自男人、来自父亲这个角色。然而讽刺的是,除你之外,至今最让姐姐印象深刻的还属你爸为了保护母亲,冲上去将刀捅进那个男人肚子里的画面。
你爸做到了那么多年姐姐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即便那一刀是那么笨拙,那么狼狈,可也是那一刀短暂地让姐姐的灵魂获得了解脱。
以至于姐姐明明那么厌恶男人,却在砸死那个男人的时候,心里还在惋惜自己竟然用石头就草草砸死了他。
你大概不能理解姐姐那种想要毁灭同时又心存侥幸的矛盾心理。
那时你依旧站在不远处的卧室门口,像观看表演一样看着客厅正在发生的一切。
你本来应该立马逃走,或者告诉你爸姐姐对你做的事,可你只是木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钳制。
“小赵呢?”这是你爸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分手了。”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很久。”
“嗯……”你爸再次陷入沉默。
又是很长很长的寂静。
你不禁屏住呼吸,专注地盯着随时都有可能发出声音的你爸的嘴巴,等待着被拆散,被拯救。
滴答、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变得凝滞、滚烫,好像即将沸腾。
“爸。”姐姐没忍住开口打断了他的沉默。
你爸一怔,不断拂面的黎黑的双手放下来撑膝盖上,直起背脊抬起头,看着姐姐的双眼带上了某种令人不快的东西。
空气越来越稀薄,姐姐也屏住了呼吸。
你爸张口道:“你们想要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不过有几个条件。”
“爸……”你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
“第一,给我买套房子,或者现在这套的房产证上加上我的名字。”
“爸!”你拔高了声音,两腿发抖地向客厅走去。
“第二,未来芮芮要是……”
如果重来一次,姐姐一定会选择用刀结束那个男人的生命。就像无数次想象的一样,尖锐的利器刺破他的皮肤、脂肪,进入他的内脏。鲜血汩汩地流出来,就在这时,姐姐会像拧动钥匙一样拧动刀柄,黏稠的脂肪仿佛猪rou一样发出滋滋的声音。他会发出痛苦的呻yin,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姐姐。他伸手想要阻止,然后姐姐快速将刀拔出,再次猛地刺入,拔出,刺入,拔出,刺入。肠子会从他的肚子里流出来,无所谓,姐姐会疯了一般继续捅他。
血ye有的飞溅在姐姐的脸上、身上,有的淌下他肮脏的身体,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湖泊。
这些湖泊越便越大,灌进姐姐的嘴巴耳朵,制止彻底将姐姐吞没。
要窒息了,姐姐停下动作,像浮出水面一样剧烈地喘息着。
姐姐这才听见你的尖叫。
“啊——啊——啊——”
你发出可怕的叫声,仿佛正在被沸腾的空气蒸烤着,你快速地靠近,在看见父亲的死状后,看见血ye像蟑螂群一般向你的脚边靠近,你抓着头发捂着脸,你进退维谷,像无头苍蝇找不到出路,仿佛蟑螂群已经爬到了你的身上。
终于,你看见窗外一大片一大片火红的晚霞,你想起高二那年无数个放学后的校园。
你疯了一般跑过去。
你跳了下去——】
写到这里,胸口的窒闷让我停下敲打键盘的动作。
心脏还在狂跳,连手指都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后怕地回头看向身后。少女的睡姿永远是那种孩子一般蜷缩的姿势,这是长年跟我一起睡的习惯,因为她这样就可以很舒服地抱着我。
我喝了口水,双手重新回到键盘上。
【不过没有关系,重新来过,一切可怕的事情都不会在发生,我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