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频点头,“说个大概,给个简单的想法。”
“儒家博大,但若只是要概括……”左文轩想了想,“大概是……修、齐、治、平的学问?”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依旧是到了《大学》方才概括出来的说法,‘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李频笑道,“但是你如果要说这个,立恒那边估计又要批驳了,说你这个是玄学,你看,修身修得好的人,就真能齐家吗?能齐家的人,就能治国?或者说,治国的人家就一定能齐?治国治得好的,就真能平天下?这些话看起来很有道理,一个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当然是好的追求,但听着有道理,实际上联系不大,这就是立恒批驳已久的:玄学。”
他摆了摆手:“他说得没错,儒家许多都是玄学,就是看着好听的大道理,实际上经不起所谓的检验。”
李频说到这里,左文轩瞪了眼睛,倒是愈发迷惑了,他倒是想不到,李频此时倒先批驳起儒家来了。不过,也是到这一刻,他看见李频面容严肃了起来。
“但是文轩,对于儒学是什么的概括,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如同钱希文钱公曾经所说,他读儒一生,觉得儒生最该做的,是卫道,我读书近五十载,我觉得,儒学是君子之学——它是为人之学,甚于治人之学。”
他的话语倒是极为平静,只是在说着颇为简单的事情:“孔孟曰仁,仁者爱人,这是做人的学问。文轩,治人之学,因时因势而改,但做人之学,立恒改不动它。格物之学讲究实事求是,讲究一五一十,那若他得了天下,将来的世道就不用仁者爱人?大人不用管小孩?老师不教书?强者不用帮忙弱者?你我一生,就不会遇上难过的沟坎?”
“儒学是什么?说孔孟说董仲舒说秦公,实际上,也就是这两千年来一些老头子总结出来的、大家伙儿用着还算不错的经验之谈,文轩,这些经验之谈,都是一代一代厮杀过、留下来的。立恒如今发现了中间的一些问题,他整理出了自己的想法,还做出了西南那样的成绩,很了不得,他要与儒学厮杀,这是新学问的必经之路,但若是说,咱们今天就把儒学全都给扬了,世人就按照他一个人几十年想出来的经验开始过日子。过不好的,世人要受苦。他一个老头子,还真能打两千年的老头子不成?”
两人一面说,一面离开了教学的楼房,沿着有树荫的道路朝外走,李频说得有趣,左文轩也笑了笑:“宁先生倒还不算老。”
“迟早也得是老头子的。”李频笑着叹了口气,“当然,学问之争,怕的是有矫枉过正之虞,而且,往往都是有矫枉过正之虞。立恒说要灭儒,听起来是气话,实际上是没有办法,它是新学问,而且直指天人感应这样的根基,当然只好打倒再说,打赢了可以慢慢反省,打输了什么都没有,这学问之争,其实倒也与黑道厮杀无异。”
“立恒在西南,已经展示了格物之学的核心,显出了这套学问最终的博大。文轩,我当年与其决裂,对他的说法做法,有不以为然之处,然而他在西南做出这般成绩之后,我若还蒙上眼睛装看不到,那也就枉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白长了一颗脑子。此后道穷而返,我也只好去想想,儒学到底是什么,格物又到底是什么。文轩,你说,这两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说到这一刻,左文轩倒是已经明白过来,扶了扶眼镜:“是……一群老头子的经验……与今日一个老头子的经验?”
“是的啊。”李频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儒学是一群老头子留下来的可以用的经验,有好的有坏的,今日另外一个老头子出来,说你们说的不对,我是对的,那就打一架嘛,摆明了,今天这个老头子坏得很又很能打,最重要的是,他的学问,真的有用,陛下想要格物,我又何尝不想呢,我又不是傻子。”
“至于儒学的治国、治人之法,年年月月的都在变,并非不变之物。十余年前与秦大人守太原时,世事不堪,对儒学治人之法的局限,我何尝没有反省呢?而事到如今,虽然世人偶有误解,但所谓新儒学,并非为对抗格物而生,真正要对抗格物的,是戴梦微这位老先生,文轩,从有些方面来说,戴老先生才是真正儒生,他对儒家学问非常坚定,并且认为,在两到三百年的时间上,只有儒学弱民之法,才是最大限度保证太平的办法,至于说格物之学、又或是众多的强民之法,初时或能有效,但都将留下巨大的隐患,致使一个国家到不了两三百年的治世。”
“两到三百年的太平,夹杂几十年的乱世,在戴老先生看来,这便是人世规则能找到的极限,所以乱世来了,他想要屈服以就,希望尽快的由乱转治。这也就是所谓的,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李频说到这,仰头一笑:“哈哈!”
左文轩想了想:“先生以为然否。”
“我不知道。”李频摇了摇头,“我还没那么老,没那么丧气,我还愿意相信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虽然宁毅那个老东西可能会将天行健都指为玄学,可我还是愿意相信,君子以自强不息。就像我也愿意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