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我想要的其实是手动档的经验和开车的资格。所以我想开了,跟自己说如果科目二再挂我就去学自动档,自动档又不比手动档差什么,反正手动档的东西我都见识够了,我也不在乎有没有手动档的资格,手动档的驾照我以后又不用带进坟墓。最后我没想到,第三次走运,还真就过了。就算那次还是没过,我换成了自动档,到现在也能拿到驾照了。
许一零陷入了思考,许穆玖接着说:你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就好了,如果你只是想要个开车的资格,其实有更快的路。如果你一定要拿到别人会认可的手动档的资格,那你就继续,不用太担心下次是不是能过,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有一天能拿到。
许一零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我担心自己要比别人花更多时间和钱去实现这个目标。那样不是显得我很笨很没用吗?
花最少的时间和钱拿到手动档的驾照这件事和一个人是聪明、有用的之间没有等号。也许很多人把它当成标准,但你没必要一定用这样的标准框住自己。而且不止这件事,其他事也一样。许穆玖走到许一零前面,面对着她说道,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你的价值永远不会因为其他人的否定就消失,也不会因为你自己的忽略而消失。
许一零愣住,而后,她终于笑着点了点头。
对她而言,大概没有比这更好的鼓励了。
两个人继续并肩走着的时候,许一零回忆着刚才许穆玖说的话,忽然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是在大学里学的吗?
许穆玖想了想,摇头道:不是、不全是
什么意思?
他欲言又止,直到许一零坚持追问他还有什么原因。他答:
在学怎么爱你的时候学的。
许一零听罢,瞪大了双眼转过头去看他。
看我干嘛,许穆玖回视,然后理所应当地摊了摊手,我又没说错,我是你哥啊,应该的。
行、吧。
各自扭过头之后,他们一路再无话。
洲城的夜晚是凉爽的。浸着咸湿气的风在步行道上饱满地撑开,从皮肤表面擦过,将面朝大海方向的人往前推了推,直到城市的灯火被抛在他们身后。
海浪镶嵌绵密的泡沫,自远而近地、细细地吟唱着单一的旋律、反复抚摩岸边的砂砾,绰约的光影轻柔地与海浪相溶、向远处弥散,渐渐消失在浓稠的墨色里。
天空与海之间仿佛被谁用笔抹了一道,模模糊糊的没了界限。
许一零继续往前走,视线怔怔地投向远处未知的墨色。
什么阻挡都没有,她想,如果有东西掉进去,大概会孤独地在里面流浪很久,然后在寒冷的黑暗里被海水送去很远的地方吧,远到能离开这个星球似的。
你想去能碰到海水的地方看看吗?
许一零闻声转过头,却发现许穆玖没在看着她问。
她不知道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在想什么。
当她把注意力收回来的之后,她注视着他眺望远方的眼睛,不禁开始担心他把思绪放在远方太久。
就像她刚才几乎要在那样的远眺里失去自己一样,她产生了一种会在这样空旷的夜色里失去他的错觉。
她握住了许穆玖的手。
嗯?怎么了?许穆玖终于将目光收回,问道,你要一个人去看看吗,还是?
不用了,我就吹吹风。许一零四处张望,锁定了不远处的大石头,我们爬到那边的石头上坐着吧。
爬上大块岩石后,两个人面对大海并肩坐着,就像过去很多年聊天时那样,谁都没在看着谁。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许一零问道。
我吗我在想前面看起来好壮观啊,许穆玖顺着延伸到远处的海一直往上看,还有,我觉得自己很渺小,得要多少个我这样的人才能把这片海和这片天空遮住啊?
许穆玖深呼吸了一口气,周围的风太大、流动的范围太广,他呼出的气大概眨眼间就被吹走了很远,留在鼻腔里的只有一点点苦味。他意识到,在这方空间里,连每时每刻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呼吸都是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
是的,的确是这样。他不过是偌大世界里的一只蜉蝣罢了,从生到死,几十年的光阴,几十年的经历,几十年的情绪,他的一切都会是如此。
他是一滴水、一粒沙子,或是一缕风,都是一样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当他死去,和他有关的一切痕迹眨眼就能被抹去,像从来没存在过那样。
根本数不清吧。许一零回答道。
我知道。许穆玖转过头问道,那要是我俩算在一块儿呢?
当然还是数不清啊,但能减少一半。许一零想了想,后又说道,不过你不用想这个问题。
为什么?
你不用一直看着海、看着天,不用遮住它们,许一零答道,对你来说,你自己的体积已经够大了,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哈许穆玖扶额笑了笑,好怪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