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清辉闯进卧室,惊恐的目光和泪痕完全埋没在银色光路旁如墨的黑暗中。
身体蜷缩得更紧。
自私、贪婪、谎话连篇、没有底线,自己本就是见不得光的。
怀里正抱着一个黑柴犬玩偶。
许穆玖送的。
许一零惧怕地把它从被子里推到被子外,心脏也随之失重。
外面的月光撒了它一身,明明很可爱,却刺眼得让她想流泪。
她把玩偶拽回来,紧紧固在怀里,将脸埋进玩偶的布料,最后,绝望地大哭。
对不起。
她已经想不到其他言语。
客厅。
许穆玖从卧室门口熟练地一路摸黑到厨房,准备倒一杯水。
还有数学作业没写完。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听见许一零卧室的门有细小的动静。
拿起水杯转身,发现许一零已经开门从她卧室出来了。
她身后的房间熄了灯,没有光亮,客厅也是漆黑的,从厨房的位置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能看见单薄的身影。
他的心底感到一丝异样。
不是因为他的直觉,不是因为他敏锐。
许一零?他轻唤她的名字,今天睡这么早啊?
许一零有些迟钝,大概过了好几秒才答应了一声。
怎么醒了?喝水吗?
嗯。
许一零往厨房的方向慢吞吞地挪了几步,许穆玖转身又倒了一杯水。
厨房的小窗户缝传来丝丝凉风。
许穆玖瞄了一眼许一零身上的夏季短袖睡衣,叹了口气。
秋天了,你出来的时候记得披件外套。
嗯,知道了。许一零接过递来的水杯。
许穆玖听出许一零说话带着鼻音,问道:你是不是感冒了?
许一零摇了摇头。
许一零今天的话比平时少,之前好像在找东西,但是不肯告诉他。许穆玖察觉到了这一点,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他猜她是遇到了麻烦的事。
一般来说,等她把事情想得差不多了或者干脆放弃自己思考、选择和他讨论的时候她自然会和他讲,现在既然她不主动说,他也不好一直追问,只能先确定一下她的状态: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许一零低下头,笑了一声,
不是。
她只是有些累,她遵从自己的习惯,在不安的时候下意识想看到他,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这声笑里多少带点掩饰的意味。
许一零把水杯放到旁边的餐桌上,抬起自己的手。
寻求一些合理的帮助应该不过分吧?
手。
许一零主动寻求支持算是积极解决问题的征兆。
许穆玖立刻把自己的手递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关心地问道:
怎么了?
让他惊讶的是,许一零的手背和指尖都是冰凉的,但手心明显有汗,可刚才她拿的水杯明明是隔热的温水杯。
手心怎么出这么多汗?许穆玖想到她出房门之后的种种行为,猜测道,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
姑且算作噩梦吧。
只不过不知道这场噩梦什么时候能醒。
或许是明早,或许下个月,或许明年,可能是未来任何一个突然想通的时刻。总之,越快越好。
她还要继续正常人生活的脚步,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她必须要让这份感情悄无声息地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消失,不再出现。
可她现在感受到了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的温度,忍不住眷恋。
她真想知道如果自己靠得更近一点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但她不能。
他会觉得她恶心吧。然后,就像她一直都在害怕的那样,她会失去很多、低到尘埃里,没有人再接受她,因为这是她活该。
抱有这些想法、这种感情对她来说是不幸的,对许穆玖、对爸妈、对整个家来说都是不幸的。
爸妈知道了会怎么想?
光这一个想法就足以让她胆寒。
许一零把自己的手从许穆玖的手中抽离。
陡然间,许穆玖心下一惊,觉得自己的手仿佛缺了一块,冷风从指缝钻过,他感到一阵寒意。
他看到许一零披散的头发遮住脖颈周围,却难以遮住衣服袖口外的胳膊。
一时间,他不清楚是她更冷,还是他自己更冷。
想抱着她。
或者靠着她,因为除了冷他还觉得自己有点累。
哥。
嗯?
听到对方在称呼自己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心口的地方似乎猛地颤抖了一下,接着是莫名的心慌。
这不合适。他意识到了,热意在耳根处蔓延。
我去睡了,拜拜。许一零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