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贞斟酌数日,终究不肯让喜安受自己挨过的委屈。
幸好崔净空也并非常人,又一次干脆地颔首,脸上不见半分勉强:“行,我们只要喜安。”
何止是不勉强,简直正碰对了他的心意。光一个冯喜安就足够与他成日怄气了。况且他这人性情顽劣,不愿看见冯玉贞将身心都投给别人,即使是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也不成。
见他无一例外,全都如此轻易地应下,虽然压在心头的大石挪开了,她复尔确认了一遍:“不再考虑了?”
崔净空“嗯”了一声,他真没把这两件事看得有多重,同冯玉贞本身相比,都是可以退让的。他淡淡问道:“可还有别的?”
冯玉贞摇摇头,无奈道:“是不是无论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崔净空没有正面回答这句话,他掀起唇角,静静凝视着她白净的脸盘,心念一动,这回轮到他来问了:“既然说准了,不易往后搁置,不若择选良辰吉日,我们便在岭南办。”
“……这么快?”谈及婚事,俩辈子仅有的一回,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蒙着盖头,全然被引导着稀里糊涂嫁了人。若是跟崔净空成亲,两人都没有双亲,许多事都得自己张罗,因而冯玉贞到底有些羞意。
其实这哪儿算快呢?要是依崔净空的意思,他恨不得今晚就同冯玉贞拜堂。
崔净空耐下性子解释道:“启知学院已知晓我是喜安生父,回荆城再办婚宴便显得怪异。总归我们在岭南呆不长,趁着秋日飒爽,宜早不宜迟,你觉得如何?”
他说得不无道理,可是冯玉贞握着手,还是心里别扭,觉得太快了。
看出女人的考量,崔净空遂出手牵住她,口中低声道:“贞贞,我已盼了整整七年了。你便看在我日思夜想的份上,应允我罢?”
自她重生归来到同崔净空和好,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晓其中究竟是什么滋味。
冯玉贞有些恍然,十七岁时那个单薄的青年跟如今的崔净空相貌重合起来,嘴里吐露的却还是那个相同的、不变的请求。她回握住他微凉的手,扬起一个浅笑,柔声应道:“好。”
第120章 完结
说定之后,崔净空便波不及待地着手于这桩期待已久的婚事。他所言不假,前线的战事渐歇,几日后他得以闲在家中,有大把的功夫同冯玉贞整日凑在一块。
冯玉贞体念他伤情严重,不愿叫他太过劳累。她对这门婚事也十分上心,许多事都是亲自敲板拿的主意。崔净空顺从她的意思,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有一回,崔净空背着冯玉贞借口外出,实则独自去往了一户香火旺盛的寺庙。他并未言明身份,只将两人的生辰八字奉上,求一个良辰吉日。
他生得面如冠玉,只在面对冯玉贞时肯附小做低。此时长身玉立,高大的人影戳在佛像前,却神情漠然,并没有如寻常香客一般下跪磕头。周身气势冷峻逼人,身后还携了一个随从。
长须花白的主持在他进门时便不着痕迹地瞧了他两眼。展开那一张写着两人生辰八字的纸,主持神色惊疑地沉吟片刻,又抬眼望他,斟酌着开口道:“阿弥陀佛,这男女二人行运补益、命局互生,佳偶自天成,宜于九月初一缔结良缘。”
崔净空的眉锋压下来,他忍着对眼前青灯古刹、面目假慈悲的秃驴的厌烦,嗤笑道:“勿要随口搪塞,如实回我,供给佛祖的香火钱少不了你的。”
怪了,好话不爱听,偏要听些不悦耳的实话,主持遂依了他的意思。
他指着崔净空的八字:“恕老衲直言,此人劫孤二煞同辰,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兼具真才破印,此生官运亨通、贵不可言。按理来说,理应晚景凄凉,最终孤独终老。”
主持又看向下面冯玉贞的生辰,困惑道:“此女水大木漂,半生游离漂泊,呈早衰之相。这二人本该缘薄分浅,可如今一瞧,又是红鸾星动,奇也怪哉。因此,你们二人此后的命格,老衲全数看不分明,不过施主放心,我之前所言并不作假,这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崔净空忽而道:“何为早衰之相?”
“她命途坎坷不顺,与你结缘后,才侥幸续了一段命业。只是老衲参不准,她命中还会不会再出现类似的短命之兆。”
言罢,久久没有人回话。对面的男人好似成了一块寒气四溢的坚冰,主持心下忐忑,怕惹恼了这位貌似来头不小的贵客。
却见崔净空陡然动了——他移步到蒲团面前,撩起下摆,屈膝跪了下去。
崔净空阖起眼,面容肃穆,或许是他此生最为虔诚的时刻。双手合十,不知心中念了些什么,俄而对着这座刚刚还十分不屑的佛像深深磕过三个头,方才起身。
他接过李畴手里的银钱,往福田箱内扔了数个金锭子,接连传来好几声结结实实的响儿。
主持目送他们离去。或许是他的错觉,即使男人脸上并未显露半分,可在他如实说完后,好似有一片乌云凝聚于头顶,沉沉笼罩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