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女生在主席台座上迭星星纸。朋友过来喊她:“徐清羽,你回班吗?”她看了看台下打闹说笑的学生,把碎发别到耳后:“不回了。”朋友说:“还有十分钟打铃了。”“我再待会。”朋友没走,走近,与她并排坐着:“你在为大后天考试发愁吗?”就在刚刚,学校里进了辆救护车,抬走了一个男生,听说学习不错,但临近高考,给自己施加的Jing神压力太大。她声音很轻:“或许吧。”“其实我也蛮紧张的,毕竟初中到高中这么久,成败在此一举。咦——”朋友注意到她手里的星星纸,“你怎么突然迭起这个了?”纸被她揉烂了。她急忙团成一团,用袖子遮掩:“顺手迭着玩的。”朋友八卦地问:“你要送给别人?让我猜猜,是几班那个…”她猛然一僵,随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别瞎猜,是给我自己迭的,祝我高考有个好运气。”朋友摊开手:“那给我一个,我也想考好。”“等我找找……”她从衣兜里翻出一堆星星纸。朋友低头摆弄着:“我还以为你和谢麒有戏呢,当时还想请你帮我个忙,跟他拍张合照。”人对好看的同性或异性,总会有种莫名的好感。这种好感无关于爱慕,就是纯粹,对美的欣赏。“喂,清羽,想什么呢,都走神了。”朋友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打了个响指,“别想了,再想我们就真迟到了。”高考前夕,谢女士去庙里求了两个开过光的平安符。她平时倒不信这些,前两天路过一所小学,遇见了曾经的高中同学,两人相谈甚欢,对方的女儿也是今年高考,于是一拍即定,相约去了庙里。“不知道管不管事,不管了,就放衣兜里,不许扔了啊,好不容易得来了。”谢女士表情严肃,那座庙的香火很旺,光是求个符就费了好大功夫。都答应,说知道了。然后放在不容易弄丢的地方,随身带着。学校后有座山,不高,山顶有个小洞,风蚀的,把天空割裂出一个小圆。为了调整心态,六号放了一天假。下午,他们走了很久的山路,林间小道前年修整的,铺了花岗石台阶,走起来省了不少力气。近夏,河水早已解冻,音符跳跃作响,谱成一首华丽的曲子。树荫挡住了太阳,实际并没有很晒。反而,越往上走,风越大,穿单薄的半袖还有些凉。谢磷带了褂子,搭在手臂:“哥,你冷吗?”“不冷。”他摸了摸他胳膊,冰凉:“总是骗我。”谢麒想说是风吹的,他却坚持要他穿上。只好顺了他意。
“你呢?”谢麒问他。“我是冷血动物。”他笑,说冷血动物不怕冷,因为它们的血都没温度。谢麒牵着他手,刚碰到手指,他便就势反握,放到唇边亲了亲:“哥,你真好。”谢麒望了眼山顶:“还有段距离,应该快了。”他握紧,跟上他:“着什么急?”“不急等下山天就黑了。”“现在天长了。”要七点多钟才会黑天,“黑就黑了,大不了我们在山顶过夜。”“你带东西了吗?”他说:“没有。”“那过什么夜?”他说:“随便找个地方一躺,山顶风大,说不准我们明天就都感冒了。”“那就把你留在那。”圆圈里有天然形成的“长椅”,刚好容纳下两个人。谢磷投了块石子,不知道掉在了山林的哪个角落,他俯瞰,睫毛颤动:“哥,你敢从这跳下去吗?”谢麒说:“不敢。”他连楼都不敢跳。“我在去年,自己来过这。”谢麒倏然抬头。彼此眼中,他们衣服随风鼓动,头发吹得凌乱。“来这做什么?”他说:“我产生过无数次轻生的念头,有时在家,有时在学校,有时一个人走在街上。”并非对生活无望,而是觉得无趣,就是无趣,让他对世间一切都失掉兴趣,“所以那天我一个人走到山顶,发现又舍不得了。其实死去很容易,但我舍不得你。我也不能接受你一个人结婚,生子,你说不抛弃我,但是哥,你早晚会迎来那一天,你又该怎么选择呢?”“我在想,既然早晚经历,逃避不了,不如就停在这一刻好了。”起码还是美好的,不会留下太多遗憾。谢麒平静地看着他,心底却因一番话变得混乱不堪。他在这时候笑了,最后关头改了口:“可是哥,你多好啊,我不能那么自私,每天就这么看着你。”开心也好,难过也罢,他说,“我就很知足了。”谢麒的目光越过他,放远到另一座山峦,翠绿的林,虫鸟在鸣:“谢磷,我没有结婚的打算。”他那晚就想讲明,但始终未来得及开口,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他不是个草率做决定的人,从选择勾住他小指的那一刻,结婚这件事,已经排出了他生命之外。“你没骗我吗?”他瞳孔微微紧缩,眼前突然暗了,被谢麒的手挡住了光线。耳畔,他的声音:“我是不是还没对你说过一句话。”他轻轻启唇,甚至放慢了呼吸:“什么…”“你不是一个人,我只是不善于表达感情。”谢麒吻他的嘴唇,“哥哥说话从不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