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大众宛如幽灵,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城郊山脚处的别墅林。
别墅之间相隔甚远,大约有400m的间隔,在寸土寸金的B市简直难以想象,充分体现了住户们的财力与权力。
任随风开着车,窗外的风景几乎一成不变,只偶尔有一两束温暖的灯光期待打开,在照到车牌后又失望离去。
寂静无人的黑夜,仿佛永无终点的道路,这本该令人心惊胆战的旅程,在他眼里甚至不如黑暗狭小的禁闭室和与少爷的冷战。
是的,冷战。
他透过车内后视镜无声地观察着自己的兄弟。
正在生闷气的任时易立刻察觉到了来自生气对象的视线,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好吧,好吧”任随风耸耸肩,举手投降的动作做到一半便被方向盘制止,他用他那富有辨识度的温柔嗓音说道,“是我不对,毁了你的美好夜晚。”
这辆车在改装时,出于他本人的私心,除了防弹玻璃和加厚钢板,还保留了原有四门五座的格局。
是以,即使任时易缩到离驾驶座最远的斜对角去,那带着笑意迷人嗓音仍然在耳边回荡,清晰可闻。
他不自然地揉了揉被熏红的耳朵,心里恨恨。
又来这套。
从小到大,每当任随风惹毛了自己,就会软下声音,用那种让人耳朵痒痒的气音讨好。
自己还居然真的吃他这套!
于是有了捉jian的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在这样的攻势下只能高举白旗,一败涂地。
任随风看到少爷耳边那一抹霞色之后,就知道离成功不远了。
毕竟,总是打着处处为你好幌子的竹马,和见面一小时吃了顿饭表现平庸的预备炮友,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可惜,自己哄了少爷这么多年,当然明白他就算现在没回过味来,等会肯定也会觉得不对劲,只能先拿另一件事糊弄住。
情感缺失这种病症,倒是在这种事上发挥了效用。
没看到那些被拒之门外的狂蜂浪蝶?他们的来去与消失,少爷可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只凭借一顿晚餐就想拿到任家大宅的入场券,还早得很呢。
任时易接过任随风递来的信封与开信刀,并不回避,当场拆开。
一打开便有扑鼻的暧昧异香。
这种暖香由多种高级香料按照客人的指示手工合成,加入了奢侈的龙涎香、田纳西的薰衣草、羊毛,不愧为任家传统香水。(注1)
邀请函通体暗红,添加亚麻纤维的奢侈纸张边沿以金线勾画,封口处压着一枚纯白的家族纹章。
字迹工整,墨水中有点点金箔闪烁,阅读时配合着那股沁人心扉的异香,让人神思惫懒、昏昏欲睡。
大致意思是邀请他三天后前往B海上的豪华游艇享受夏日派对。
每年都有这么一遭,任时易已经习惯了,任随风也凑上来扫了一遍,从胸膛里发出细细的笑音,“那群老不死还没死心呢”。
那笑音近在咫尺,有如蛇类,shi缓地在耳道中蔓延,任时易偏了偏头,无比自然地接道,“妈妈和我是他们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纯血后裔了,不把我们牢牢抓在手里,那群老不死还能干什么”。
他一向冷漠,情绪波动不明显,饶是如此,漠然的双眼也被逼出了一分火气,如惊雷垂落,有着煌煌威严。
实在是那表面恭敬、实则威胁的话语着实作死。
那张无欲无求的如同白瓷人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人气,宛如画中人骤然被点睛,眉眼都放出不可直视的艳丽来。
任随风贪婪地用目光描绘对方的面容,即便知晓耳后的微型摄像机会恪尽职守地记录下少爷此刻的形象,但仍不舍得漏看半秒。无他,这一缕缥缈的活气是无法被冷硬的无生命机械复刻的。
于是,半分钟后,他只能遗憾地看着纯黑的眼瞳宛如极夜的海洋缓缓平息,而那缕活气也重新隐没在Yin影里。
他绞了绞自己垂下来的棕色长发,目送着少爷上楼的身影,不由得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