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河拿帕子抹了抹泪水,慢吞吞道:「贵县不必动怒,是非曲直,终有公断。白雪莲,本官且问你,你说的诬陷究竟是何意啊?」
薛霜灵翻了翻眼睛,「是白莲教,却不是什幺匪。我教红阳真人乃弥勒佛转世,要将天下建成弥勒世界,发大善心,立大宏愿,怎幺是匪?」
此言一出,白雪莲忿然抬头,面无人色的刘辨机和一班狱卒都松了口气。
京城来的大雄宝殿。」
正好老者也抬起眼睛朝白雪莲看来,他身材瘦小佝偻,那身官服显得又宽又大,乌纱帽也似乎大了一圈,看上去就像借了身官服胡乱披在身上,与前些天装扮的官员相差无几。只是他双目虽然不停流泪,眼神却没有丝毫含糊。
薛霜灵话说得没半分差错,口气却满不是那幺回事。她说着叩首,却连腰都未弯一下,只昂着头,肆无忌惮地看着何清河。
随行的几人都是老于刑名的熟吏,最长于察颜观色,一眼便看出白雪莲已非完璧,想到卷中说其云英未嫁,待字闺中,心下便知了几分。
何清河深知其中情弊,但天子数十年不理朝政,内外交通被权监一手掌握,他也无力回天,只能叹息而已。
又看了遍供述,何清河问道:「你所诉冤情终是一面之辞,狱方既有查获密信,又有人证,焉知你不是反咬狱方,以图脱罪?来人啊,带薛霜灵。」
那老者翻着卷宗,缓缓道:「尔父白孝儒是怎幺死的?」
何清河翻着白雪莲的口录,叹道:「起来吧。这也怨不得你。」
等她说完,何清河带来的一名书吏也将她的口述录下,呈到堂上。宁远知县汗流浃背,免冠跪到堂下,「何大人明鉴,此事下官实不知情。」
公堂内一声咳嗽也无,只有白雪莲凄然的声音在厅内回荡。她从下山说起,原原本本讲了狱卒们如何设计诬陷,杀人灭口,逼奸欺诈等等恶行。
白雪莲吸了口气,稳住心神,「民女白雪莲,本是罗霄派弟子。年初被师门荐为捕快,二月奉命下山,拜见师叔吴大彪……」
何清河毫不动容,用刻板的声音继续问道:「本年二月十二日,你到神仙岭杏花村酒店,拿取密信,可是有的?」
此言一出,一旁的宁远知县也坐不住了,忙起身喝道:「大胆逆匪,休得无礼!」
薛霜灵「扑嗤」一笑,「你急什幺?罪囚只是没见过何大人,想仔细看看罢了。」
何清河苍老的面孔没有丝毫异样,依然用淡淡的语气道:「你有何冤枉?」
「罪囚薛霜灵叩见大人。」
「是!」
刘辨机瞠目结舌。
「你就是白雪莲幺?」
宁远知县心下暗暗叫苦,这案子他并未插手,只接到狱方的文书,上面写得天花乱坠,如何暗查匪店,捕拿逆匪,缴获密信一封,连夜审讯下,逆匪已经供认不讳云云,谁知道何清河还未下轿,就先拿了监狱狱正,接着是白雪莲当堂喊冤,然后又来个薛霜灵,在公堂上如此放肆。
何大人若是怪罪下来,一个「昏愦」的考语,就断送了他的前程。想着他手里捏了一把冷汗。偷眼去看何清河。
「是白孝儒交予你的吗?」
长时间的地牢囚禁,使她的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但五个多月的折磨,并未使她的美貌憔悴凋零。反而眉眼渐开,多了几分使她羞耻的少妇风情,再非少女时节的纯净之态。
旁边的刘辨机背后惊出一层冷汗,连卓天雄也脚下微动,似乎想拔足飞奔。
「何清河!他已经来了?!」孙天羽霍然起身。
依照律法,无论大案小案,都该由府县审明上报。但如今东厂权倾朝野最新222。0㎡,副都太监封德明坐镇龙源,节制六省军政,为防他人抢功,明令谋逆大案府县无权过问,一律报省按察司,京师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处置。
白雪莲凄声道:「民女白雪莲,要告这豺狼坡监狱上下勾结,无法无天,诬陷良民,冤杀我父,逼奸我母,非刑逼供,私奸女犯!」
衙役班里传来几声偷笑,有人嘀咕道:「莫不是失心疯了?」宁远知县面露尴尬,跪下又要谢罪。何清河却听得十分专注,摆了摆手让知县起身,问道:
白雪莲嘴唇蠕动几下,说道:「冤枉啊!大人!」
薛霜灵笑了笑,朗声道:「白孝儒是封神的姜子牙转世,从天庭取了玉帝诏书,死后焚给民女,此事有十殿阎罗作证,绝无虚假!」
宁远知县身为此地父母官,忙喝道:「认真回复大人问话,不得无礼!」
何清河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我就是何清河,看仔细了吧。薛霜灵,你口供中自述为白莲教匪,可是实言?」
堂下一片沉寂。
薛霜灵想也不想,应声道:「有!」
白雪莲本来打定主意,像以往一样一言不发,到服辨时拒绝认罪,听到此言她霍然抬头,望向堂上高坐的老人。除了狱卒们见惯了以外,其它人心里都是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