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要我管教你,却又不要太严厉?”
林斯羽紧张万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上是难以言状的羞色和祈盼,周晟却好整以暇,右手的食指似是无意识的一下下往扶手上敲——他在思考。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懂得,为它们找到一个华丽的外衣。
周晟沉思片刻道:“我是你的老师,自然会照顾你管教你,但是——”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右臂撑在了桌子上,深不见底的眼神压下来,摄的眼前的人更加紧张,林斯羽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砰”跳的越来越快!
“但是,严厉与否,并不是由你来决定,教育本身,就不是让人舒服的。”
周晟的话缓慢而有力,语气庄重且严厉,似鼓点,一下一下重重击在林斯羽的心里。
“我大概了解你是怎么想的。”
周晟重新靠回椅子里,这会儿,姿势散漫又随意:“听听?”
林斯羽默默吞了一口口水,点了点头。谈话的节奏,显然已被对方带偏了。
“你并非想要被教导,你想要的是无微不至的照顾,被关心、被关注,却又不想被约束、被桎梏。”
“是这样吗?”
林斯羽呼吸一窒,心底里埋藏最深的、最不可宣之于口的渴望,就这么被人掏出来明晃晃的放在了桌面上,他觉得羞耻、难堪、委屈,却又随之生出无限的希望。
周晟并没有让人回答的意思,自顾道:“那是溺爱。在我这里,想,都不要想。”
林斯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他甚至悲哀的想着:看啊,我就是那只被捕猎的野兽,猎人用伤药和食物腐蚀我坚硬的外壳,我却想要感激他,终于帮我褪去了沉重的束缚,得以窥见柔软的内里。
他像是回到了孩童时期舅舅成家的时候,人们都说,不能再让舅舅养他了,他不想离开舅舅,可也没有勇敢的说出来,请不要丢下我。
该勇敢了。
勇敢的小孩皱了皱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先生,请您教我,无论是关爱还是责罚,我都要。”
说完,他竟是落泪了。
哭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终于有人,愿意给他选择?
周晟看着沉默落泪的小孩有些隐隐的心疼,这孩子很懂事,是啊,哪个没爹没妈的孩子,是不懂事的?
不懂事,在那样的家庭里,如何活的玲珑肆意?
周晟抽了纸替人擦泪,林斯羽直直站着一动没动,他甚至不觉得这么大人哭的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又被人擦掉有什么好丢人的,鬼使神差般的,他抱住了周晟。
被抱的人愣住了,旋即,右手轻轻抚上了人的后背。
小孩哭的出了声,他有多久,没被拥抱过了呢?
拥抱真的太治愈了,如同蜷缩在寒冷长夜里的行人获得的火苗一般,那是温暖,更是希望啊。
林斯羽哭够了,不好意思的把人推开,看见那人被洇shi的肩膀垂着头道歉:“先生对不起……我…我给您洗……”
周晟忽然觉得这个样子的小朋友更有趣了,可也怕此时逗弄把人逗急了,佯怒道:“你洗?你确定不会越洗越脏?”
林斯羽不答话了,今天的羞耻对话已然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索性摆烂了:“先生可愿意教我?不愿意算了,我觉得现在也……”
周晟瞪他一眼,他不说话了。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懒懒的靠着:“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友情提示,想好了再说。”
林斯羽:……
羞耻一次还不够吗?
显然不够。
周晟不再说话,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直到,看得他心虚。
“先生,请您教我,无论是关爱还是责罚,我都要。”
脸上的温度下去没多久又开始回升,这句话,太令人羞耻,周晟却珍而重之:“好。”
“既然如此,去取东西,你应该没忘,关于替考的事?”
林斯羽的脸更红了:“没……没忘……”
那根落了灰的老藤被取过来的时候,小朋友连带着耳朵尖、脖子,都是一片通红。
周晟心情忽而好了起来,连带着语气也轻快:“从今日起,犯了错,要自己请罚,那三条规矩还记得?”
林斯羽忙道:“记得的!”
挨了那么狠得收拾,怎么会不记得。
“我说过,大方向没问题,你是自由的,但是,替考,不在这个范围内。你既请我教你,日后,知错要认罚,罚你,要心服,不服,就打到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