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曦仁内心咆哮着,但随即一想觉得南知皓说得有道理。
他瞬间惊到瞳孔地震。
三年前那场害都胜勋失去一只眼的血腥事故依然历历在目,没想到如今竟然会收到对方的花环。
裴曦仁本想再琢磨琢磨南室长的话,却突然瞥见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存在的花环,飘带上书:
“裴社长,带我去看看你的私人阳光房吧?听说格调比商业区域更高雅哦~ ”朴珍娜大手一挥,示意要单独跟裴曦仁走一走。曦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跟上前去。
三年后的朴珍娜,披着灰色垫肩西装外套,BOB短发利落,手上戴着翡翠戒指,夹着烟,微笑看着自己。
“鹤川食堂”是鹤川派地下赌场坊间使用的名称,得对暗号说“来份盒饭,不加泡菜”才能被贴着黑膜的车送过去,里外互相看不见,确实十分隐秘。那段时间,鹤川派和清湖派交往密切,裴曦仁抱着玩乐和田野调查(field research)的态度,没亮自己清湖派的身份,去鹤川派地下赌场玩耍。
“确实,不言不语,不会动作… …只是安静的存在和陪伴。”南室长拈起临近的一盆滴水观音的叶子,“但是裴社长要当心了,有些植物可是有毒的。”南室长说着,掰断了一小根茎。白色的汁液充盈着断口。
“滴水观音这种植物,是全株有毒的。【注1】放在顾客唾手可得的地方,说不定会引发安全问题。”南室长继续解释道。
裴曦仁无声尖叫,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奔向了钢琴边。打开键盖,一行金色的字母镌刻其上:STEINWAY & SONS 以及长得像竖琴的LOGO。
这话暗示性极强。
“珍娜…姐?”裴曦仁叫出了一个尘封的名字。
某日客人恰好不多,裴曦仁就这么碰到了赌桌上身为荷官和赌场经理的朴珍娜。朴珍娜对裴曦仁很有兴趣,牌打着打着,两人攀谈了起来,竟然一见如故,十分投缘。朴珍娜就像裴曦仁从未拥有过的亲姐姐一样,一来一去两人就以“珍娜姐”和“小曦仁”互相称呼。
裴曦仁养在身边的部下,不就是都胜勋吗。分明就是在挑拨离间。
“开业大吉 生意兴隆 鹤川食堂 贺”
“怎么样,小曦仁,喜欢吗?可花了姐不少钱呢~ ”朴珍
植物的陪伴令人安心。”裴曦仁简短回答道。
不排除淘气的小孩会因为好奇而掐断叶子,滴水观音的汁液无论是接触皮肤还是口服,都是棘手的事。当初光顾着美观和预算,安全问题确实疏漏了。即便如此,当着自己的面掐断SOLARIUM的植物,颇有点来自北部洞派示威的味道不是吗?派系斗争,又是派系斗争,头疼。
几个星期后的某日,曦仁像往常一样去鹤川派赌场串门,跟朴珍娜相谈甚欢。都胜勋示意该走了,裴曦仁却挥挥手说再等等。事后证明,这是个非常愚蠢的决定。聊嗨了的裴曦仁,没有注意到赌场里工作人员看着自己的眼神,所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和都胜勋已经被鹤川派的打手们扭送到了一处拷打室,被捆绑了起来嘴里塞了布,摁在地上,有嘴都讲不了话。在自己被威胁挖眼后,都胜勋挺身而出说“我替曦仁哥偿还一只眼”然后他自己拿刀划了眼,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
裴曦仁于是强压下心中的任何不满,欠身致意:“南室长所言极是,感谢不吝赐教。”
“哎呀,没事没事,小曦仁可以叫我珍娜姐~”珍娜爽朗笑着,拍了拍自家小弟的肩膀,随即对自己说:“恭喜裴社长!”
但不等裴曦仁回应,南室长暧昧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喂!哪些顾客会像你一样动手掰断植物啊?!!这是会被罚款的好吗!!!
裴曦仁惊诧不已,难以相信时过境迁,三年后朴珍娜竟然已经从情妇身份坐上了鹤川派的头把交椅。
“是朴社长 —— 不准对大姐头无礼!”朴珍娜旁边的鹤川派小弟十分护主,大声纠正道。
落地窗盛满了午后懒洋洋的光。此前的一大片还没想好怎么安排的空地上,栖息着一台一尘不染、干净得近乎严厉的原木色三角钢琴,支起了琴盖子;琴凳散发着温润的皮革色泽,摆在合适的位置,仿佛在要求谁去弹奏。
老实说,因为忙着开业,都在操心商业区的事,有几日没有光顾自己心爱的私人阳光房了。朴珍娜看起来却仿佛比他还轻车熟路一样,不需要带路也知道怎么走。等到推开这区域的门,裴曦仁眼前赫然多了一个不应存在于此的硕大物件。
自那之后,裴曦仁再没敢跟朴珍娜联系,鹤川派和清湖派的仇也算结下了。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一个英气四射的女人。他愣了一会儿,才辨认出对方是朴珍娜。
“不客气。养在身边的东西,剖开后是什么样的,我们都不知道。”南室长说着,上前一步,凑在裴曦仁耳边又说了下一句:“植物是这样,人也是这样。裴社长,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