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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句话态度立马软和了,似乎他一直在等这天,等他的私生子死掉的这一天。他慷慨得送给儿子一笔钱,让他去安葬他的情人。

    他对父亲说,我恨你,你杀死了我的母亲,杀死了阮的母亲,杀死了阮。

    财政部长露出笑容,没有生气,和颜悦色告诉儿子,那个越南混血儿是被他同父异母的情人害死的,一直以来他所有的悲惨遭遇都来自他的情人。做父亲的唯一的错误,是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当初他应该在那个安南女人怀孕的时候就把她卖到妓院去,而不是纵容着她生下她的孩子。

    父亲满意地看着儿子沉默。财政部长并不生气,他告诉他的孩子父亲原谅他了,因为他们是父子,他们如此相像,他们都喜欢温顺的情人。他很理解面前这个年轻的白人男子,他理解那种东方的温柔驯顺对一位巴黎公子哥所产生的吸引力,仅此而已。

    东方的吸引力,是的,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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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人少爷难道不知道吗?当他同意与地产商的女儿结婚,当他与妻子登上前往美国的邮轮时,他其实知道失去庇护的被遗弃的越南情人会处境艰难,他的情人完全弱势无助,谁都可以奴使他虐待他。但这位法国情人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他默许了一切可能的恶行发生。

    他从来没有直面的打算,因为他知道安南情人不会离他而去,不会停止爱他。他有恃无恐,忘记了还有死亡这种意外事,白人少爷怎么会料想到对于不幸被驱逐到恶劣环境里的下等人,死是件多么容易的事。

    他突然跳下墓坑,企图用手扒开已经被铁钉钉死的棺木。情人疯了。他嘶吼,叫喊,让我再看一眼,我想再看他一眼。

    没有人理会他。

    挖坟的工人似乎见惯了情绪失控的亲属,工人们了解到这是死者的兄长,但那是个法国人,他讲的是法语,他们听不懂法语。他们沉默不言,表情麻木地把他拉回来,继续埋葬棺椁。

    “告诉我我还能为别的什么而活吗?”

    那个法国人呆滞地自言自语。

    工人们继续埋葬棺椁。

    他再一次被抛弃,死于癌症的母亲,死于寄生虫和梅毒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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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财务部长的公子不见了,白人圈子里没人再听说过莱昂·道纳迪厄,他隐姓埋名,在永隆的一家福利院做法语教员。

    直到多年后他的父亲去世,为着处理父亲的遗产,他才再次回到了西贡。

    父亲病危的时候,我不得已去看望他,我才终于在他的私人医生那里得知,长久来他一直用风湿做借口来掩饰他因梅毒而引起的骨节变形。为的是每年从政府那里领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阮死于一九一九年,那时盘尼西林还没有问世,梅毒是不治之症。一直到二战时梅毒才可治,而我父亲没能等到那个时候,死前他受尽了病痛折磨。我听说了,入俭时他的鼻子都是被缝上的,脸上没有一块好肉,我没有出席葬礼,并没有亲眼见证那个场面。别人来问我该葬在哪里,是该按照死者的遗嘱把他葬在巴黎妻子的坟墓旁边吗,我说不,把他葬在他的故乡,他来自法国的南部乡下,那就把他再送回那个萧条的村庄。

    至于遗产,我父亲的钱,于我已经没有什么用处。我早已习惯清贫的生活,习惯在福利院里做一个法语老师。那笔钱被我捐掉了,它被用作在交趾建造一所医院和一所大学。那些不动产,我父亲名下的地皮、公司、种植园,被我拍卖掉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归还给了政府。可以说,父亲死后,一夜之间他的产业烟消云散。

    在我得知有关梅毒的真相后,我改姓了母亲的姓氏,至于那个父亲,我不再认作他是我的父亲,他本来就是一个利用女人爬到上层社会的攀炎附势卑鄙无耻的小人,一个真正的败类。我同我的爱人一样,以父亲为耻,因血脉中存有这个男人的精液而感到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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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曼侬是死在荒凉的沙漠,但也是死在用整个心灵爱她的人的怀里;她死后,他还亲手为她挖了一个墓穴,里面浸透了他的热泪,并连同他的整个心灵也都埋葬在了那里面……』

    西贡小姐是存在的,他的长发被剪刀拦腰剪断,只剩整齐的发根。

    他说他难受,睡不过去了。他再也无法入睡了,这成了件难事,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身体上的痛苦。

    那就不睡了,说会儿话吧。阮问他:你记得小时候的我吗,在金边的时候。你那时十二岁。

    莲回答道我记得,我一回到印度支那我就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那一个星期,白人男孩热衷于找那个安南孩子,那个孩子老喜欢躲起来。他给他糖和巧克力,逗引他出来,摸他的头发,他一直把他当成女孩子。那个安南孩子没吃过巧克力,白人小少爷就替他剥掉巧克力的金箔纸喂给他吃。他们的爱恋是少年的爱恋,愉悦可爱,他钟情的法国爱人有孩童一样纯真烂漫的笑脸。他爱上了莱昂·道纳迪厄,那么勇敢,那么孤注一掷。

    你很喜欢我的长头发。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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